随着中午放学铃声的响起，语文老师非常爽快地说了声：“同学们，快去吃饭吧！”
同学们一窝蜂地跑出去，海鸥不急着走，先提醒了忘带作业的那位同学下午记得把作业带过来后，等到班里同学快走完，才穿上包里那件长袖衬衣走出教室。
今天温度没有前几天高，但还是挺热的，好在有风。海鸥在路边捡着凉影走，阳光透过枝桠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光斑。
海鸥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觉得有点晚，便加快速度往家的方向赶去，紧赶慢赶到家也已经有些晚了。迈进家门时母亲正端着盘子从厨房走过来，看见海鸥道：“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母亲做了两盘菜，一盘炒土豆丝，一盘回锅肉。海鸥很喜欢这两个菜，吃得也多了点。但两盘菜还是做得多了，就算海鸥比往常多吃了点还是没有吃完，海鸥没让母亲洗碗，自己主动把碗筷洗了洗。
去房间发现手机放在床头那里充电，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便解锁了，页面停留在了通讯软件那里。
海鸥丝毫不意外，她甚至能想到母亲当时就像她一样坐在床边翻着手机里的相册、备忘录、浏览记录、通讯软件，检测着海鸥拍下得每一张照片、打下得每一个的文字、发出去得每一句话。
海鸥耳边又响起了母亲说过的话。
“我这是为你好。”
“我们之间需要什么秘密呢。”
“小孩子有什么隐私呢。”
是啊，它需要什么隐私呢。
海鸥讽刺的笑了笑，将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接着充电，自己走向书桌。桌子一侧原来的时间表被换成了新的，考虑到开学时间分配没有假期那么自由，表上没有假期时候那么满，但还是规定了每天中午以及晚上要做得课外习题，周六周日则在周末作业的基础上重新规划了时间。
海鸥坐在书桌前写起了今天中午需要写的习题。虽说是高二刚开学，但海鸥在暑假已经自学了很多了，每一门都没有落下。
因为午休要等到十一假期之后才会没有，现在中午时间还挺长的，写完之后海鸥还睡了半个小时。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母亲对她说：“这一段厂里很忙，你拿上手机去学校吧，如果我不回家的话给你发个消息。”
海鸥点点头，折回屋子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了口袋。
—
随着时间流逝，各科课程渐渐提上日程，学业也逐渐加重，在其他同学抱怨作业好多以及时间过得好慢的时候，海鸥到没有多大的感受，她习惯了这种节奏。
海鸥除了跟自己同桌李文博以及同为物理课代表的郭子阳，偶尔聊聊天之外，不怎么跟其他同学有来往，但有人向海鸥请教问题时，她也会耐心给对方解答。
李文博总觉得海鸥没同龄人的活力，每天想着法拉郭子阳一起逗海鸥，海鸥会朝他们笑，但李文博总觉得海鸥并不是真的开心。
这节是大课间，李文博跟海鸥讲了讲自己路过办公室听到的老师之间的八卦，讲完后，看时间还长，决定去一趟小卖铺，问海鸥需不需要带零食，海鸥笑着说不用。
李文博迈出教室时，扭头看向海鸥，海鸥没了刚才笑着放松的模样，低着看着桌面上摊开的习题，班里大多数位置都是空着，有同学坐在位置上也是在聊天或者看课外书。在吵吵闹闹的环境中，海鸥显得更加沉默。
孤独且清醒。
这是李文博能想到形容海鸥最贴切的词。
快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走进教室。第三节原本是有课的，但因为老师有事，把下午的自习跟这一节调了一下。
刚打上课铃班里还是有说话声，但小了很多，过了会儿渐渐没了。在自习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一位陌生的老师站在前门那里敲了几下门，门是铁的材质，声响泛着冷。
“你们班谁叫海鸥，你们李老师让她现在去办公室。”说完便走了。
班里安静的氛围被这一下打乱了，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李文博对海鸥说：“也不说原因直接让去办公室好吓人。”
海鸥朝他笑了笑，说：“感觉不像什么好事。”
说完起身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江河听见这个名字有些惊讶，扭头看向那位叫“海鸥”的女生，视线随着她直到对方走出教室。江河小声念了声“海鸥”，被同桌听见了，他同桌小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她的名字很特别，也很好听。”
江河的同桌是个女生叫彭舒云，鼻子上架了副眼镜，性格很开朗。看见江河点点头，继续说：“我也觉得她的名字很好听。”
“她是全名就叫海鸥吗？”江河问。
“是啊，她全名就叫海鸥。我感觉她的名字很符合这里，一听就像是住在海边的，还有她学习还特别好！”
说着说着彭舒云话题就开始偏了，“我还觉得她长得好好看，白白的。我之前还觉得她很高冷，其实她人特别好，谁向她问题她都会讲，而且问几遍她都不嫌烦。”
彭舒云原本还想继续说的，但她瞥见窗外像级主任的身影便不吭声了。彭舒云其实还想说，江河的名字跟海鸥的名字有点相似。
海鸥走到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朝她招了招手。她走过去问：“老师，怎么了？”
班主任笑了笑，顺手拿起办公桌面上独立包装的牛肉干递给海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刚开学没一阵儿，校领导想开一个全校动员大会，想让你代表高二理科优秀学生发言。”
海鸥点了点头同意了，顺便又问了一下具体时间，方便自己有充足时间写稿。
班主任皱着眉轻轻拍了几下头，又把手机打开似乎在找领导通知的时间，看了好一会说：“不急，最快才九月中旬，这一段天气不怎好，领导想找一个晴天。”
海鸥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对班主任说：“那老师，我先回去了。”
海鸥悄悄地从后门走进来坐到位置上，同李文博讲了一下自己去办公室的原因后，又重新低头看着书桌上摊开的习题。
—
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连着几天都没太阳，天一副要下不下的样子。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在第一节还没下课的时候男生们就蠢蠢欲动了，下课铃一响男生们拿着篮球一窝蜂跑出了教室。海鸥不想那么早去操场就一直在教室坐着，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还没走出教室，班主任叫住了她。
到最后海鸥也没去成操场，她坐在办公室跟语文老师讨论演讲稿。办公室走向跟教室一样，从窗户向外看去是学校的操场，操场再往外便是海。
高二教学楼离操场不远，操场上的欢呼跟尖叫传进了办公室里，虽说传进来声响不大，但较于办公室里安静的氛围，欢呼与尖叫显得格外清晰。一位老师端着冒着热气的茶叶水缓步走到窗前，眯着眼睛看了会，喝了口茶道：“五班跟七班打联谊赛呢。”
“孩子们还真能玩，真是年轻啊。”另一个老师开口道。
海鸥从语文老师那里知道了为什么班主任急着来找海鸥写稿，原来是领导看下周天气预报是晴天决定提前办动员大会。
海鸥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心想下周动员大会很大概率不会举办了。
走进教室，班里吵吵闹闹的，一堆又一堆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样子看上去很开心。海鸥刚坐到位置上，李文博就探过身子说：“海鸥你体育课没来简直太亏了！”
郭子阳狠狠地点了两下头，很赞同李文博的话，“上节课咱班跟七班打比赛，血虐七班！”李文博说。
“真的，你应该去看看，七班体委脸都绿了哈哈哈。”郭子阳接着说。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说这样的天气真好，打球也不晒，要不下雨的话他们能一直打。
下午放学后的晚自习班主任偶尔会来个突击检查，看一下有没有少人，但依然防不住有人偷溜，索性大部分人还是听话的。今天放学的时候，海鸥的前面跟左边都空了，那两人倒不是回家，而是跟七班体委一起打球了，李文博走之前信誓旦旦地告诉海鸥，他要让对方认清自己。
幸运的是班主任今天没有来，七点过后同学们就陆陆续续地走了，虽然没到晚自习结束时间，但班委们睁一眼闭一只眼什么都没说。
海鸥是班里最后一个走的，挂在教室前面的钟表显示时间已经七点四十了，海鸥也不急，先看看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只有一条信息是母亲发的，说自己今晚有夜班，饭做好了放在厨房里，回去热一下就好。
海鸥回复了个“好”后，将手机放进了包里开始收拾东西。
海鸥把后门从里面反锁后，走向讲台，黑板上虽然没有字，但一团团粉笔灰没擦净的痕迹交织在一起，白的、蓝的、红的、绿的，看上去很脏。
海鸥拿起放在讲台上的半干的抹布擦起了黑板，海鸥习惯留到最后走，走之前会把讲台收拾一下，隔一两天也会把黑板擦擦，让老师板书的时候看上去干净些。
在海鸥擦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后门发出的声响，海鸥扭头看向后门，对方好像意识到了后门被锁了，走向前门。
走廊里很暗，亮着灯的只有教室，海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对方已经走进了教室，是——江河。
江河没想到只有海鸥一个人在教室，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江河微微侧了一下头，有些尴尬地用手搓了搓后颈，说：“我来拿个东西。”
海鸥点了点头，继续擦着黑板。教室里很静，海鸥能清楚地听见对方找东西时发出得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音持续了一会便没了，但海鸥也没听见对方离开的脚步，余光也没瞥见对方离开。
“你是在做值日吗？”声音从身后响起，对方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海鸥擦黑板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动了起来，“不是，我只是想擦一下。”
教室又陷入了沉默，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
“剩下的地方我擦吧。”
海鸥把能擦到的地方都擦了，只剩下比较高的地方。海鸥看了眼够不到的地方，把手里的抹布翻折了一下，将干净的那一面递给江河，轻轻说了声：“谢谢。”
少年身形挺拔，很轻松就够到了高处，海鸥也没闲着，把讲台上零碎的东西整齐收纳好。
“你是叫海鸥吗。”
像是一枚硬币掉入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了。对方虽然像是在询问，实则语气是肯定的。
海鸥愣了一下，小声“嗯”了声。讲台上已经收拾干净了，海鸥侧过身子看着江河擦黑板的背影，对方似乎也擦完了，转身的时候顿了一下。
“我叫江河。”
对方说完这句话抬头看见海鸥就站在讲台一侧看着他，他看到海鸥对着他笑，眼睛里倒映着教室里的白炽灯，江河听见海鸥说：“我知道。”
把前门锁好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下楼梯时，楼梯间很暗，江河只能模糊看到海鸥的背影。海鸥在教学楼门口停下，站了会儿，说：“明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江河说的。海鸥说完便离开了。
江河望着海鸥离开的身影，连下了几节台阶站在了海鸥刚才位置，偏头看向海鸥离开的方向，海鸥的背影逐渐淹没在了昏黄的灯光里。
江河站在海鸥刚刚站的位置，他想知道对方看到了什么。天色早已变暗，除了教学楼周围亮着的路灯再也没有其他的光线，江河只能隐约看到教学楼前的操场的轮廓。
视觉的减弱使得嗅觉跟听觉更加清晰，江河听到了近处鸟儿翅膀扑棱发出的声响，又听到了远处海浪冲击海岸的声响；他似乎也闻到了海水的咸味，但似乎又不是，那只是泥土的土腥味。他向外迈出一步，潮湿的水汽漫向他的全身，像是海水将他包围。
那一刻江河脑中闪过与海鸥一样的想法，他明白了海鸥为什么会这样说。
明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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