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妃刚进宫时,皇帝也曾去看过她。那次岳昭拒绝得相当明显,加之她一身好功夫,皇帝也奈何她不得。
柳皇后以为这回也是如此,毕竟两人已属同一阵营,但次日传出的消息,却让她差点失了仪态。
岳昭居然侍寝了!
柳明容手指甲都掐进肉里,思索着各种可能。她甚至揣测,这是否是岳家与皇帝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为让岳昭名正言顺地入宫。
柳皇后强压下怒气,来到沁华宫,却被守卫告知皇帝已下令,所有人不得进入宫中。
皇帝将岳昭看得这样严实,明显不正常。柳明容冷静下来后,不得不怀疑岳昭是否出了事。
可她对那位江湖人士的情意不像作假。
柳明容开始后悔,为何早先没在沁华宫安插人手。原以为她武艺高强,又在江湖多年,应当懂得如何自保……
对了,岳昭的情郎!
她回宫后立即派人去寻陆澈养父。
谷小澈也没想到,她不过睡了一觉,养娘就抛弃了陆豺。
虽说从前她也想过再给岳昭找个贴心些的,但其中人选绝对不包括她亲爹。
她决定在陆豺到来之前,先弄清楚沁华宫到底发生何事。
这夜,她悄悄潜入沁华宫。
孰料刚来到寝殿,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贫道在此等候多时,你终于来了。”
岳昭双目无神地靠在朱潜身边,见到她时满脸茫然,面露挣扎。
谷小澈立刻明白过来,顿时怒火中烧:“臭道士,原来是你在搞鬼!”
居然有个女娃畅通无阻地进入宫殿,朱潜大惊:“道长,这是?”
“陛下,她就是贫道曾说起的,那个会亡了大越江山之人!”
“啊,这!”皇帝难以相信。
明明记得国师说过,那个没有出世的公主才是倾覆江山之人,为何又出现一个?
莫非这灾星托生在了别处人家,又找上门来了!朱潜越想越觉有可能,惊惧地往后退缩。
顾不得朱潜还在,谷小澈周身涌起强烈的杀气,直冲道士而去。
声音充满恨意:“你该死!”
此刻方后悔,先前忌惮因果,没提前将这道士杀了!
岳昭能为一个梦境,将天子妃嫔的尊荣抛弃,该是多执拗又烈性的女子。她追逐陆豺近乎半生,才得到心上人的回应,若醒来后知晓被皇帝如此对待,焉能活命?
如同先前的李蓉儿,岳昭也是这般固执地守护着一份纯粹,宁死不屈。李蓉儿到底全了一份清白,岳昭却被这道士暗算,连自主意愿也丧失。
“你竟已炼至筑基!”
道士脸上闪过一丝嫉妒,祭出鬼符。他要挽救大越江山,不如将她炼化成鬼,为自己所用。
他修行多年,境界远在谷小澈之上,却从未见过天分如此高的修炼者。
既是祸水,今日不除,它日必成大患!
两人在巍峨的宫殿上方打斗。
清溪所赠的符纸只对妖魔鬼怪有用,遇上境界在她之上的修行者,毫无还手之力。谷小澈完全以蛮力硬拼,几乎被那道士逼至绝境!
道士见她身有动摇,咬破手指再画出一道符,叠加于其上。
谷小澈眼见打不过,大喊道:“再不出手你就亏本了!”
“叫谁都没用,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以为她在虚张声势,道士扯开一个狞笑。他默念法咒,将那重叠之后的符纸疾速推向谷小澈。
符纸霎时射出千道红光,如泰山压顶般逼近!
重年的身影在道士背后缓缓浮现,戏谑道:“还知道求救啊。”
谷小澈接连后退数尺,凌霄术被她用得炉火纯青,飞也似的逃到重年身后。
重年朝那道士露出个鄙视的笑。他徒手一撕,道士连惨叫都没来及,身躯已化为残肢碎末。
血雾漂浮在皇宫上方,他嫌弃地捂住口鼻,掏出一把竹骨折扇轻轻一扇。四周树枝被刮得微微摇晃,风送竹香,腥味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真是妖,出手血腥残暴,却意外地解气。
谷小澈道:“我以为妖怪都是吃人的。”
重年犹嫌不够,认认真真擦着手指,听见她的话不由皱眉:“这等酸臭之物,也配本君入口?”
说罢,目光在谷小澈身上来回逡巡,似是在打量。
所以妖怪果然吃人!她面露惊恐,后退数丈。
重年被她的反应取悦,大笑着离去。
道士死了,被他取走的岳昭之魄回到谷小澈手中。她未将那一魄立即归入岳昭体内,而是带着它去找了陆豺。
他还在原来那处住着。
草屋已焕然一新,改为了二层小阁楼,楼下是歇息之所,楼上是书架刀剑。依稀可见当年,桃花树下,翻江大盗与那飞天狼比拼刀剑,痛饮酒水的快意。
眼眶热热的,谷小撤微微低头,一滴晶莹的水珠滚落。
原来她也会流泪。
“澈儿?”陆豺见到她甚是惊喜,又往她身后看去。
空无一人。
陆豺显出失落,以为是岳昭带着女儿回来。
才过五岁的孩童,眉目肃然,神情晦暗,不似一般小孩该有的童真。陆豺心中起了疑惑,复杂的目光落在谷小澈身上。
陆豺前世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常救人于危难,岳昭出门时遭山贼所掳,被他救下。
他们一见钟情,几乎还未来及表明心迹,陆豺却发现对方是他杀父仇人之女。
情难自控,奈何隔着无可避开的世仇。陆豺时常痛恨自身,为求解脱,他出家当了和尚。
岳昭父亲因作孽太多,已被其他仇家杀害,算是一报还一报。然而无辜的岳昭却因不通武功,被那些仇家折辱,几经辗转后卖入青楼。
陆豺在寺庙多年,终是入不得佛门,在大师的开解下,他放下执念去寻对方,找到时她已受尽折磨惨死。
他伤心欲绝,正欲寻求解脱之时,遇到了一个道士。
那人说因他今生多做善事,可与心上人续三世情缘。但岳昭因前半生无忧,所用之物都为她父亲得来的不义之财。
此生虽已赎了罪孽,这些姻缘却本不属于她,每世都要历尽艰辛,两人方能成就。
陆豺道:我今生已欠她良多,怎敢奢望来世,不若舍了这三世情缘,还她一世平安喜乐。
谷小澈对陆豺道出一切,看向她养父。
前世他在情爱与仇恨中自我折磨,不知岳昭坠入深渊后,也拼着最后一口气,等着他来救她。
她终是没有等到。
今生岳昭本该享尽富贵,却为道士之言抛弃一切,追寻他几近半生。
或许正因曾经过得那样惨痛,此生她有着闺阁女子少见的魄力和心性,异常执着。
她不再等谁,依然选择了相信,去追逐想要的生活。
陆豺忆起从前岳昭所言,方明白种种缘由。
他们合该有三世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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