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这一魄归还，几日后便可无碍。”
谷小澈说出来意，“但醒来后，她未必能接受现实。”
陆豺苦笑，自己担心的正是这个。
谷小澈又道：“我来此找你，是要替你们将这段缘分续上，以谢你多年养育之恩。”
陆豺顿住，“你，究竟是何人。”
还是什么山精鬼怪？
这是陆豺唯一一次能见到真实的她，谷小澈说出的也是最真心的话。
“我是游离于这方世界之人，与你们相遇实属缘分，望你来日珍惜，好好善待于她。”
一路直奔后山，来到与桃夭往日修炼的寒潭。黑夜中偶尔落下的树叶，荡起水纹粼粼，寂寂无声。
“青华帝君座下，妙言宫弟子谷小澈，请师兄一见。”
幽深的潭水翻滚着朝两边涌开，让出一道门的形状。
谷小澈靠近，那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门后是硕大的玉石，大到形成一个空心的洞府。玉的柔光闪耀如同白昼，几步外立着张玉台，是仙家常见的打坐休息之地。
岳昭此生家世靠近皇家，说是关乎大越气数也不为过。
得知陆豺与岳昭前世之事后，她已能隐约猜到，他前世遇见的道士，必是太乙门中的救苦弟子。
此界灵气都在这方寒潭，不难推测他的住处。
玉台上缓缓出现一个身影，宽大仙袍上印着熟悉的太乙金纹，令她顿感安心。
“拜见师兄。”谷小澈拱手，微微俯身。
“你我皆为同门，无须客气。”
师兄道，“我是师父座下第二十八弟子，莫风。”
谷小澈想请莫风相助，修复岳昭这一段偏掉的运势。
陆豺前世善行足可保岳昭此生无忧，纵然她遇到那妖道没按常规走，也不该落得如此结局。
莫风专为越国而来。
岳昭逃嫁由另一名女子顶上，宠妃之路并未走偏，甚至岳媚盈如此得宠，其中有他相助的成分。
然而凭空杀出个妖道坏事，岳昭被找回，于这任务也有妨碍。
他有些犹豫：“岳昭的命数可以修改，那道士毕竟是凡人，我若伤他性命有违天规，只能师妹你亲自动手。”
若道士不死，他还要费好大一番功夫去调解瑾妃这桩，又不能对凡人直接动手。
谷小澈是凡人，不受天规约束，想做什么比他方便得多，可谓互惠互利。
莫风又道：“但你已踏上修行一途，这般篡改凡人命数，日后可能会受些苦难。”
她来凡间渡劫，已背上亡国之命，若再因岳昭一事损些运道，不知此劫会否更难过。
谷小澈摸了摸脖子上晶莹剔透的玉佩。那是出生当天，化名为甘昭的飞天狼与翻江大盗初遇时，送给他“大侄女”的见面礼。
过往与养父养母昔日点滴相处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谷小澈眼眸闪过一丝坚定，终是下了决心：“改！”
莫风将她送回朱潜找那妖道的当夜。
屋内响起帝王冷漠的声音：“道长可有法子，让一个人完全听命于朕？”
“只消在下出手，取走一魄即可。”他说罢，退出殿外去往瑾妃的沁华宫。
迎面谷小澈纵身跃起直劈向他面门！
凌厉的剑锋过处杀气凛然，血溅三尺。
道士卒。
朱潜正在批阅奏折。小太监慌慌张张从殿外而来：“皇上，道长他死了！”
朱潜涌起不妙的预感：“怎会如此？”
他才召见了道长，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被人杀害！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敢如此胆大妄为的，除了柳家，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
“国师现在何处？”
小太监看出他心情不佳，小心答道，“国师还未出关。”
朱潜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柳明容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明丽又娇蛮。
皇后与他关系冷淡，皇室对柳家亦早有防备之心。
纵然柳家出过多位皇后，也无从知晓，朱家江山代代由国师守护，为的是大越国运昌隆，千秋万世。
柳明容生产那日，他亲自派人盯着动静。他也曾希望皇后顾及夫妻情分，不要一味听从柳家，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柳家暗卫的出现让他失望至极，结果却出乎意料。
恢复柳明容后位之时他还尚存疑虑，等朱翰稍大些，终是完全相信。
朱潜到底念在旧情，将孩子养在她身边一段时日，才交由太后。
他们从前不是这般。大婚后，他们也曾恩爱过一段时日，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
柳皇后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还未大婚时他就已经知晓。柳家太懂得如何培养一名皇后，柳明容有心计，有手腕，精明得让他格外刺心。
他宠爱岳媚盈，是因她人生得极美脑子又蠢，还有些不入流的小心思。这样的女子适合在后宫生存，也适合被竖成一道靶子。
朱潜何尝不知岳媚盈常上眼药，明示暗示皇后的各种错漏？
有时他不妨听进一耳朵。藉此打压柳家气焰，偶尔也训斥两句，将这宠妃使唤地得心应手。
岳媚盈昨夜又柔柔弱弱地在他怀中哭泣半晌。
无非是六皇子在众皇子中，因母亲身份只是个贵人，地位低微被其他皇子瞧不起等。
他都听腻了。
岳媚莹是只看人眼色的小鸟雀，偶尔扑腾几爪子，掀不起风浪。皇子众多，妃嫔大多貌美却无用，朱潜能看在眼中的，除了珍妃和岳媚盈，岳昭算得一个。
岳媚盈有句话说得很对，岳昭毕竟是岳家嫡女。
只消这个身份，注定会成为博弈之中一枚重要棋子。
不是心性坚韧的女子，如何独自在江湖混迹多年？是以皇后要将岳昭迎回宫时，他并未反对。
奈何岳昭软硬不吃，还向柳家靠拢，逼得他不得不使些非常手段。
朱潜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不再回忆旧事，转而思量起此事乃何人所为。
“你可曾后悔？”有人在他身旁站定，剑尖滴着未干的血，落在锦缎织就的地毯上。
思绪被人打断，朱潜顺着那把剑抬头。
对方容貌让他有几分眼熟，口中所言也令他费解。他盯着她瞧了一会，想起这丫头是谁。
“大胆，连朕的妃子都不敢轻易闯入，谁放你进来的！”
灯火之下的脸庞，令朱潜有一瞬恍惚。
皇后养着的那个女娃，连样貌都长得随她。朱潜心中冷笑，什么柳夫人捡来的孩子，多半是柳家的血脉。
宫中皇子众多，王孙贵族常有来往。这般出众的容貌，又跟柳明容年少时该死地相像，才几岁就送进宫来，柳家安得什么心？
想明白这层，朱潜摆了摆手，无力地呵斥，“朕今日心情不顺，不追究你擅闯御书房一事，若再敢有下次，定当问罪皇后和柳家。”
江山到底还不姓柳而是姓朱。未至绝境之时，柳家留下谋朝篡位之名终究为人诟病。
再者，他手中也不是没有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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