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承恩妃 > 第13章 迷茫
一箭冲破云雾,之后算是认清了,慌乱过后,虞昭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晚上泡在浴盆中,将在旁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得以偷得一点清静独自一人好好静一静想一想。

浴房里水气缭绕,朦胧如同虞昭的心思。情意起了苗头,却隔着太多忧虑,以至于她看不清楚心中那点因情起而产生的悸动,然而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得到就在那,且感受得越来越明显。

水都快冷透了,虞昭伸手去拿擦身的绸巾,触到了琉璃屏风,其上结着薄薄一层水雾,微凉感觉,从指间蔓延,彻底冻结她心里那点悸动与喜难以察觉的喜悦。

太不顾后果了。

虞昭如是想到。可她见楚子凯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由衷担心,是不该如此的。早早将这苗头掐灭才是最好,怎能纵得它越烧越狠,如此下去,二人纠缠不清,都逃不过,终会变成引火自焚。

静思得出了悟果,虞昭心中清明,决绝起身穿衣,打定主意要采取措施来避开这场不应该产生的错爱。

初春的夜风依然冻骨,可虞昭觉得,越冷越好,正好让自己时刻清醒着。她此刻独自一人在后园中,将弓弦一遍又一遍拉动,一手都磨出了血泡,也不愿停。

直至不用人相助,靠自己的力量射中了靶,才算结束了。虞昭丢下弓箭,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寝殿中,浓浓困意成功让她放下心头负担,一倒下,得了一场许久不曾有过的酣睡。

翌日下午,楚子凯又来了,照样教导虞昭射箭,见虞昭自己发出第一箭后,他先是惊讶于虞昭的飞速进步,正觉得奇怪,下一刻,眼尖瞥见她并未带指套等防护,手上的血泡因用力被磨破,心中一惊,赶忙过来抓住她的手腕贴近细瞧。

“为何会这样!”

“本就该这样,”

虞昭蛮不在乎,甩开了楚子凯的手,自顾自的又朝靶子上射了一箭,无所谓道:“不碍事,一步一步扎实地练才是该的,射箭本就需要手上茧痕来稳住弦。那些所谓的保护,只是暂时的,以后若遇到危急时刻,不能适应伤痛,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开始就疼过了的好。”

“你自己偷偷练过?”楚子凯语气蕴上了些不满,紧问她道。

虞昭看了他一眼,继续射自己的箭,轻描淡写道:“勤练,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殿下也瞧见了,也能见成效……恩……”

说话间,虞昭不防被楚子凯轻轻拍了下肩,顿时疼得一声闷哼,手软下拿不住箭了,身形也不忍微微往前一下踉跄。

“只使蛮力确实进步飞速,可你看看你身子,能受得住吗?”

楚子凯一手将虞昭捞回,扶着她站好站稳,只批评了一句,后语气无奈中带了些气恼,耐心为她解释着。

“开弓练习的时候,倘若用力不对,当时是察觉不到什么,但入睡放松后,肌理经脉回缓,必定疼痛加据。你方才还忍着痛放了好几箭,逞什么强?!”

“我不惧疼痛,只求能快点学会就好,”虞昭说话时,低头不看人,手无意识地在轻轻拨着弓弦。闷声道:“如此,太子殿下也不必麻烦过来了。”

而后,二人陷入沉默,虞昭言外之意,是不愿与他多接触多相处,此意正好触在楚子凯的心思上,虽没有明说,但他自然是明白的。

心里喜欢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却是抗拒,这种滋味太不好受,楚子凯沉浸在失意中,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应,好一会儿,他无意抬,偷看低着头手不自觉拨着弓弦的那人,忽惊觉一怪处。

此时虞昭正做着的这动作,本身是没什么奇怪,但楚子凯越看越觉得不对头,实在不解,这动作被虞昭这个人做出来,怎就是这样不般配不协调啊?

察觉到了一出不对,之后的异样。就呼之欲出了,楚子凯开始细思量,以他了解的虞昭,若是真的不喜欢,定然会拿出傲视一切的性子,以激烈言辞将自己彻底击退,可如今想来,她至始至终,都只是默默在做着反抗,细品来看,这拒绝,更有些躲闪的态度。

好似发现了华点,楚子凯紧盯面眼前低着头不说话的人,越想越觉得很是说得通,心中还顺带为她做出的这些反应找出了合理的缘由,或许她也有这心思,只是因为有太多顾虑了,所以将她困住了,她不愿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如此一想,也对了,而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可不是会让人顾虑重重嘛……

“虞……虞昭……”

茅塞顿开后。就是欣喜非常,楚子凯开心得语无伦次,且他向来是个有自信的,心中有了解释,更加不怕,直接走至虞昭面前,认真道:“你得跟我说实话,你是否也心悦我?”

寥寥两句话,威力却不小,当即把虞昭的脑子轰得一片空白,脸随之瞬间涨得痛红,反应过来后,她连抬头瞪楚子凯的勇气都没有了,将弓箭往地上一扔。“滚!”

甩下一字,虞昭心中慌极,脚步有些不稳,还是不看楚子凯一眼,径直出了后园往前殿撞去。

“别走!你等我一下!”

没有得到直面回答,那就是自己猜对了,楚子凯被骂了,一点都不难过,还高兴得只差没有跳起来,嘴都笑得和不拢,有些抑制不住心头的欢呼雀跃,几下收拾好地上的东西,迈开长腿想跟过去。

不想虞昭逃得快,且早有准备,去了前殿,就把那几条狼狗牵了进来,后把着门与楚子凯对视一眼,又黑着脸把狗子们往屋子里一推,便十分无情地关上通往前殿的大门。

“诶?!害羞也不带这样的啊……”

话还没喊完,可那狠心的人儿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楚子凯心中叫苦,几只狗凶神恶煞地叫着,眼看着就要冲过来,无奈之下,他连忙拐进内殿书房关门,靠着门扶额苦笑,但心中那丝甜蜜,却迟迟没有褪去。

也记挂着虞昭手上和肩上的伤痛,楚子凯恍然自得片刻后,开始心疼起虞昭这倔得可怜的性子,怀揣着大好心情,回东宫去给她拿药。

在外听情况的虞昭,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的狗不叫了,为保谨慎,又等待半刻钟的时间才进来,去试探着开了书房门,见里面无人,松了一口气。

懊恼犹存,虞昭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觉得空喊口号不行,决定来点实际行动,势必要将与楚子凯的关联断个干净才好,于是转身去费力推了一只书桌过来,正正压在那入口上,正准备再去拿几张椅子压上,忽就听那入口里面的机关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下一刻,下方楚子凯惊呼的声音传来。叮咚哐当一阵响,那入口依然打开了,上面的那些桌子什么的直直落了下去,楚子凯吓了一跳,踩着上来,目光与有些惊讶的虞昭对视。

“这……是朝下开的。”明白过来虞昭做了什么事,楚子凯憋着笑为她解释道,心底越发觉得她好生可爱。

丑态窘态尽数显现在楚子凯面前,虞昭有些没脸,侧身不想面对他,语气恼火气道:“你以后不必来了,我自去跟陛下说不想学了。”

“不生气不生气,”

楚子凯充耳不闻,好生安慰着,自顾自将带过来的各种药物给她一一分好,拿起书案上的笔一个个标注好作用,边写边道:

“我知道,你的脸皮不如我厚,没关系的,慢慢来吧,反正你也是喜欢我的,我对你好,你总有一天会承认的。”

“没有。”

虞昭回答得斩钉截铁,但眼神中以前的那份坚定,丝毫不见,藏在身侧的那只手也不自主的绞着衣袖。

楚子凯勾起嘴角点头,嘴上念着:“好好好,没有没有。”

字眼虽是顺着虞昭的话来的,可楚子凯这语气,只要人耳朵不聋都听得出,分明带着些调笑和宠溺。虞昭听过之后,越发羞怯,撑着声音和气势对他警告道:

“狗就在外面,殿下是自己走,还是让它们来送?”

说完,虞昭转身看楚子凯,忽然便警惕,因为见楚子凯丝毫没有被话威胁到,反而还放下笔往她这方向来了,本能地后退做了防备样。

察觉虞昭的慌张无措,楚子凯一愣,停住了脚步,细思自己行为,确实太像个登徒子,也难怪会把眼前这猫儿炸毛。于是决定让虞昭自己缓缓,把药放在书案上,嘱咐道:

“这药比御医的好些,你自己看上方的标注,每日都乖乖的用,这两日先休息养着,伤好了我再过来继续教你。还有,跟父皇说大概无用的,他最爱面子,说了你要学会就必须学会的。”

虞昭怒气冲冲催促道:“你走!”

“就走就走,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不打算让她心里不痛快,楚子凯连忙答应,抬脚行路,走到密道入口时,又回头吓她道:“这两天你最好乖一些知道吗?我告诉你,你若再自己偷偷练,那只手最后会废的,

唠叨的话还没说完,楚子凯惊惶逃走,因为虞昭已经把那几只狼狗唤进来了,临了,他还不忘留下一句渐远的呼喊:

“不听话的话,以后你手不能动了,只能我亲手喂你吃饭……”

无状之言令虞昭的心速不受控制地变得很快了些,她试着平复,几番尽力都觉无能为力,心中的忐忑亦然不减,无力去一旁扶着椅子坐下,皱眉思不出办法来应对如今的局面。

好在接下来的两天,楚子凯确实遵守了承诺,让虞昭受到的冲击得以有点时间缓缓。但在她心里的纠结却不减。

也并不是在纠结着绝对要不要接受两人在意料之外互相产生的感情,虞昭心中所想,从来未曾改变过,她从来不曾认为自己与楚子凯两人之间会有个什么结果,明白二人产生的情意,只是会徒添麻烦的东西。

奈何只她一人清醒,是没用的,且看楚子凯那一副兴致勃勃气势汹汹的做派,虞昭如何抗拒,都没将他击退一寸,最让虞昭郁闷忧心的是,如今不知怎的,自己的心境也随他变得奇奇怪怪的了,这情况,才是让虞昭真正变得无措慌乱的缘由。

抗拒不曾起过作用,虞昭也不是没想过和他好好谈,但转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心知现在楚子凯已经察觉到虞昭也动心了,坦白和他说开,就代表着自己松口,是一种变相的承认,万一他听过之后还是不惧后果坚持,此举,更成了添进火中的一把柴。

苦思无果,虞昭也无可奈何,对自己要与楚子凯独自相处一事生了畏惧,每日的茶饭都用得不安心。

不过再见时,楚子凯像是为了考虑顾忌虞昭的感受,言行的不妥收敛很多,但虞昭对他的警惕还是提的高高的不愿放下,一旦楚子凯开始耍嘴皮子提起的苗头,虞昭便毫不留情地甩脸开怼。

无奈楚子凯那句自嘲的话确实说得太对,他脸皮厚,从虞昭那奶嗓子里蹦出那几句话语,砸在他脸上,皮都砸不破一个,还会如炫耀般弹两下。

每每一下午下来,或是被侃或是被撩,虞昭心弦总是会被楚子凯的无赖滑语拨得凌乱如麻,久而久之,她也学聪明了,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一旦楚子凯过来了,她就会将几只狼狗带来后园看着,可算能将他的不正经震慑住一二。

幸而虞昭天姿也算不错,加之自己有意早些学成自律忍疲勤练,也就过了二十几天,她一手箭术就差不多学得能看了,急急忙忙给源帝交了差,终于不用日日面对楚子凯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让自己分心不去胡思乱想,虞昭转眼就开始寻其他的事情来占住自己的手,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跟着宫中技人们学些造纸,外文等比较实用的本领。

一日虞昭学习完毕,在回宫路上,遇见才被解了禁足的沈嫔,两月时间,她肉眼可见消瘦得厉害,可通身上下那股骄傲劲却不减,见了虞昭,丝毫不掩心中恨意,走至她面前恶狠狠地道:

“本宫虽为了出来,跟陛下认罪了,但不是本宫干的,本宫送蛇做礼,不过是想羞辱你一番罢了,是否是你早就察觉了,设计来冤枉我?”

因气愤,沈嫔的眼目而微微发红,虽她尽力想控制着神态,却还是避免不了面上一点狰狞外露,楚子宜看得害怕,连忙往虞昭身后躲去。

这动作,被沈嫔眼尖看见,她忽冷笑一声,然后着将手伸向楚子宜,虞昭本能用身子一挡,完全将她与楚子宜隔开。

“怪道得意呢,话都不屑于本宫说了,原是得了这样一个金疙瘩,”沈嫔嘲讽过后,又鄙夷地看着虞昭:

“护得这样好,是指着他给你一生荣华富贵吧,可惜了,再是尊贵,到底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到时候,你可别白忙活一场。”

虞昭冷眼相待,轻哼一声,对沈嫔的后话不屑理会,只对前话做了答。

“没功夫去冤枉你,但你也没有让本宫可信之处,若想知道是谁,自己去查。带着一身嫌疑,有何资格到处喊冤?”

“真的不是你?”沈嫔气极,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是。”虞昭心里坦荡,直接看着她的眼睛答,后又对她道:

“此事,也和本宫有关,若你在暗里调查时,有我帮到的地方,可以开口。若你只靠自己也行,只不要做出栽赃嫁祸那种龌龊事来恶心人就好。”

闻言,沈嫔心中怒气翻涌,又想开口和虞昭对峙,虞昭却不想和她浪费时间了,抢先一步劝道:“犯错受了罚,就该收敛,二皇子闭门思过还未得陛下赦免,沈嫔还请自重,留着些精力力气查出真相,别又脑子不对起坏心思,被人钻空子偷袭一遭才后悔,还要连累他人受累。”

三言两语,死死抓住了沈嫔的弱点,但虞昭这话,确实算好言提醒,除此之外,虞昭还有着自己的算盘,是真的担心她别又作死把自己弄进去了无法调查。自己前朝无人又得避嫌于疯言,不便亲手探明真相,以她之手查出来,对二人都好。

果然,沈嫔听过之后,就冷静下来收了气焰,再恶狠狠的看了虞昭一眼,神情就由怒转为浑噩,转身拖着瘦弱的身子,缓缓踱步往自己宫里走……

各走各路,虞昭也自往回走,快到朝晖宫门口时,却见宫门口忙碌一片,疑惑出口询问,为首指挥着搬东西的内侍,赶忙上前答道:

“回娘娘的话,此为二月二龙抬头各地进献的贡礼,东宫负责接纳的,太子殿下选出来了这些上好的东西进上,除了送去天子殿外,就都在这了。”

禀明罢,那小内侍笑得讨好,继续道:

“再有,太子殿下说了,五殿下过些时候,也该学读书写字了,所以送了许多上好的笔墨砚来,他又说知道朝晖宫有纸,可东宫却不常见好用的纸,又着奴才向娘娘讨些宣纸回去写诗怡情呢。”

堂堂太子东宫,就如此穷酸了,纸何时就成了金贵东西了?虞昭偏就不想理他,可恨的是,刚好跟在自己后方的侍女们,眼下正拿着自己造的那些宣纸,那机灵的小内侍一边说话,眼睛一边直往后方瞟,觊觎的心思昭然若揭。

虞昭尽力稳住神色,想装作没看见,于是和声道:

“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待会儿本宫派人找些陛下御用的皖纸送去东宫,不会劳烦你在跑一趟的。”

“不敢不敢,奴才不敢劳烦娘娘身边的人,”

奴才随主子,那小内侍的脸皮也不薄,偏生脸上那讨好的笑容让人看得有气都不好发作,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让虞昭暗里窝火。

“奴才看,姑姑们手里抱着的纸就很好,不如娘娘大方匀一点出来,奴才带回去给太子殿下就好。”

推辞太过,反而引人注目,不过是纸,越在意怕是越惹人怀疑。虞昭如是思虑过后,不得已点点头,那小内侍遂上前,乐呵呵的接过一沓宣纸,连连对虞昭道谢后,急急跑回去领赏了。

吃了亏还不能发作的虞昭心头不快,耿恩于怀释怀不了,轻轻深乎了一口气镇定情绪,卓姚见此,忙问道:“娘娘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摇头否定让卓姚安心后,虞昭牵起楚子宜,陪着他缓缓迈上阶梯往里走,恰巧一宫女从里面出来,好似被门槛绊倒了不小心摔倒,踢翻了一旁装笔的盒子,里面的笔洒了一地。

那宫女自知失仪,连忙低下头跪在地上去捡,卓姚当即欲训斥责骂,虞昭不喜太吵闹,将她压下,道:“算了,让她将那笔好好收起来就是。”

却见楚子宜自个儿迈着蹒跚步走了过去,两手拿着地下的笔凌空飞舞着,见此,虞昭忽想起楚子凯送笔过来的用意,觉得确实可以试着让楚子宜开蒙,便带着他进去,铺好纸磨了墨欲教他握笔写字。

随意划拉了两下,楚子宜当即又没了兴趣,说什么也坐不住,扔下了笔去摘花,虞昭有些无奈,转念一想,还小不能太急,教育也应该慢慢来,便由着他去,自己开始练字。

这次带回来的纸确实好写,从造纸成功时,虞昭练字就只用自己做的纸,体验过了那繁琐复杂的过程,她落墨的时候就变得更专注小心了,生怕因笔误,而浪费了一张,所以效率也大于从前。

这夜,睡前照例练着字,虞昭随手翻来一本书,刚好遇上一句‘凯以强教之,即以岂胜岂乐为训。’开始因专注没有在意,不想写完了第一个字才反应过来,顿时,那笔在虞昭手中就变得似碳般滚烫,她连忙甩开。

虞昭此时又不觉得可惜了,捂着胸口平复下了剧烈心跳,几下将那纸揉成团扔了,再静不下来心练字看书了,一头扎于枕头中,暗自懊恼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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