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闻言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面颊唰的一红,关元鹤便抵哑一笑,唇却就势落了下去。

这日关白泽回府便如往常一般先到福德院中请安,他陪着定国夫人用了膳,又说了一会子,定国夫人便和他说起了慧安今儿掌事的事来,言语间不乏称赞,关白泽闻言自也心中高兴,便哈哈笑着附和了两句,定国夫人便突然又道:“你那媳妇总归是掌理了中馈多年,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来这回虽是夺了她中馈的权力,但她也不算出了大错,洁丫头和卓哥儿的事你也不能都怨在她的头上,养不教父之过,也是你平日对孩子们太过疏忽所致。今儿安娘掌事,你那媳妇只怕心气儿难平,听说不小心摔了两只花瓶,你也多劝劝她。”

关白泽闻言眉头便微蹙了下,定国夫人见此就未再多言,又念叨了两句别的事便令关白泽回去。

关白泽坐上轿子,出了福德院,便有小厮问道:“老爷,可是还往清姨娘……”

这些日子兰姨娘因四少奶奶落胎一事吃罪了关白泽,崔氏又在禁足,故而多日来关白泽都是歇在清姨娘那里,如今听闻了小厮的话想着方才定国夫人刻意说的那两句,他便沉声道:“回祥瑞院。”

小厮闻言一愣,却忙吩咐了一声,轿子便向祥瑞院而去。关白泽到时院中静悄悄的,正房燃着灯,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外头连个服侍的丫鬟也无,他进了屋听到里头又咳嗽的声音便大步进去,却见崔氏躺在床上神情憔悴,正在赵妈妈的拍抚下剧烈地咳着,他眉头一蹙,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崔氏二人闻言吓了一跳,见是关白泽站在屋中,崔氏一愣,半响赵妈妈才慌忙着反应过来请了安,又快步出去请人来伺候,关白泽见崔氏挣扎着要起身便走到了床边,压住她的肩头,道:“不必起来了,这是怎么了?”

崔氏眼眶就是一红,却笑道:“老爷怎么来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着了凉。心里头又担心卓哥儿和洁儿,身子便有些沉。”

关白泽本就是因这两个不长进的孩子生崔氏的气,也最是厌恶崔氏这偏袒孩子的慈母模样,闻言面色就沉了下来,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还能短了吃食不成!”

崔氏闻言也知关白泽气还没消,自己不该提起此时,故而便只诺诺地道:“我也是瞧卓哥儿今儿来请安面色不好,病怏怏的,这才……”

关白泽便冷哼一声,怒道:“病怏怏的?怎先前在内院和丫鬟们胡混时不见他病?如今刚搬到外院倒是病了起来!”

崔氏闻言面上一白,知道心急之下又说错了话,便没再开口,关白泽却怒气难消,又道:“今年秋闱若是不中,便送回江阳本家在阁楼上思过一年,我倒看看他还敢不敢胡来!”

崔氏一听要将关元卓送走,登时便慌了,忙道:“我定好好督促他用功读书。”

关白泽见她眼泪要落下来,便烦躁地踱了两步,接着才道:“你只当我不心疼他,我这是为他好才拘着他,他如今已是不小,可你瞧瞧他除了会和丫鬟厮混,逗鸟走狗,还会些什么?我也不指望他能多出息,起码不能败坏门风!”

关白泽言罢见崔氏眼泪滚滚,到底顾念多年的夫妻情分,未再怒言,却劝道:“你若真为他好便看管着他,他这般也是难成大器了,将来守着些家产一辈子也吃不了什么苦头,只是总得有人帮衬他才行。我如今年事已高,朝廷上……”

关白泽说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并未说下去,接着才又道:“锦奴是他的亲哥哥,便是感情浅,到底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眼光放远些,为卓哥儿谋条长路才是正经。你如今眼巴巴地盯着这府里,将来便是为卓哥挣上个金山银山,那也得他自己有那守住的本事才成啊!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说你怎么就……”

关白泽说着已是恼怒地瞪了崔氏一眼,见她面色变幻不停到底没再多说下去,只失望地摇了摇头,眉眼间挂上了疲累,道:“罢了,你早些休息吧。”

他言罢便往外走,崔氏一愣,忙道:“老爷您去哪里?”

关白泽不曾回头,道:“我去书房睡。”

嫁给关白泽这些年,崔氏从未听他将话说的这么清楚明白过,方才一时已经怔住,如今瞧着关白泽的身影佝偻又萧索,想着方才关白泽的话,崔氏不由瞪大了眼睛,面色惨白起来,忙道:“老爷!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关白泽这才转过身来,只道:“无事,我说的话你多想想便是,早些歇着吧……”他想了想到底又加了一句,道,“卓哥儿是我的么儿,我不会害他的。”

言罢他便大步出了屋,屋中一空,崔氏眼泪便滚了下来,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张妈妈本就在外头守着,屋中的动静倒是也听到了,关白泽一走,她进来见崔氏哭的难抑,便忙劝道:“夫人快别哭了,这大晚上的,伤身。”

崔氏闻言却拉了张妈妈的手,道:“你听到了吗,老爷心里有我们呢……”

张妈妈见她这般眼眶便也跟着一红,连声道:“老爷心中自是有夫人和小姐公子的,夫人快莫伤心了。”

崔氏却是摇头,泪水滚落着,道:“这些年他从不曾说过这话,我知他心里还装着那顾舒云,对我们母子不上心,这些年也早就绝望了,只想着能为卓哥儿多筹谋,没承想老爷他心里还是念着我们母子的好的,他也是为卓哥儿想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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