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哪里能降罪,人家都说了是一场意外,这请罪的话不过就是个场面话,他若真就降罪了,那才是公私不分,滥用权力,苛待下臣,这太子也别当了。此事他虽有气,但却不能亲自出面。

端宁公主见太子迟迟不语却是有些急,可她还没能上前太子锐利的目光就盯了过来,端宁公主一吓,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进去。只是狠狠地瞪向了慧安,一脸的不甘。

她本以为今日定然能叫慧安出个大丑,这大庭广众的若是她袒胸露乳的模样叫这么多人都瞧见,她倒要看看沈慧安还如何得宠,还敢怎么嚣张跋扈!沈慧安不是关元鹤的宝贝吗,她就要亲手毁了这宝贝,倒要瞧瞧这么个残花败柳,他关元鹤还宠着疼着不!

此事她本觉万无一失,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换来的是这么个结果,她如何能够甘心。方才众人皆在瞧孟侧妃,可她却是一直瞧着关元鹤,见他那般紧张沈慧安,她闯了大祸,他竟还轻轻安抚她,这如何能叫端宁不恨。

关元鹤和慧安跪着,殿中一点声响都没有,众人一言不发,太子偏也不吭声。

东宫设宴,李云昶自也是在的,他方才一上曲桥便瞧见慧安摔倒在地,便是一惊。事态发展成这样,他心中倒觉好笑,也替孟侧妃扼腕。

慧安连他都敢一掌劈晕,何况一个小小的孟侧妃,孟侧妃动手前根本就没弄清楚对手是个怎样的人,却也太过愚蠢了。

他心知一个孟侧妃便是得宠也不过个玩物,太子还不至于因她晕了脑子,没弄清状况就随意发落关元鹤。太子此刻早有决断,差只差一个台阶,便笑着道。

“呵呵,这角抵本就容易出意外,古人爱此戏,却也源于此。周武王的殷贵妃擅长此戏,武王曾令殷贵妃戏于众臣看,缅王窥之大赞,后伯夷侯谋逆,缅王作壁上观,武王乃派殷贵妃前往游说之,遂举兵拱卫王室,解武帝之围。此事一度被文人墨客传为美谈,为天下人赞。太子仁厚,宽容,又心怀大略,岂会为此等小事怪责东亭侯,东亭侯和夫人太过紧张了。”

太子闻言面色稍霁,淳王也笑着道:“七皇弟说的是,太子还是快去瞧瞧孟侧妃吧,这般美人若因此事想不开,那可真是可惜了……”

到底关元鹤是关白泽的儿子,关白泽多年来一直扶持淳王,不管关元鹤是何态度,淳王在此事上都不会给他下绊子。

太子听闻淳王的话却是面色又变了变,半响才道:“众夫人小姐都起来吧,东亭侯和夫人也起来,想来夫人也受了惊吓,还是快扶下去休息吧。”

慧安心中大松一口气,忙和关元鹤一道谢了恩,关元鹤扶她起来,轻声安慰了两句这才叫侍女扶她下去。

复又瞧向太子,满面感激的再次拱手道:“谢太子不责之恩。”

端宁公主见太子竟如此就放过了慧安,当即就变了面色,她正要上前却被姜红玉拉了一下。太子自也留意到了她们,他心知此事定然有端宁公主的份儿,不觉眯着眼瞧了端宁公主一眼。

而关元鹤也瞥了过来,端宁公主触上他冰冷的视线,只觉那冷酷的视线叫人喘息不过,比之他寻常冷漠的视线要可怕万分。她双腿一软,竟是怯了场,再也说不出话来,面色一白便低了头。

只是发生了这种事,宴席是没法子再办下去了,姜红玉忙上前说了两句场面话,又吩咐婢女们将众夫人小姐送出去。

詹士府刘少詹事也忙上前招呼着众男宾离开,这边散去,太子却心情难抑,他回头向内殿走,却突然接触到一道柔和的目光。

他凝眸去瞧,但见一个穿戴极为朴素的女子盈盈站在廊柱边儿,绝美的脸上含着温婉柔缓的微笑,水漾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般,闪动着关切和悲悯正瞧着他。

太子一怔,脚步骤然顿住,不知为何别人眼中的悲悯同情令他厌恶,觉得她们都是在嘲弄他,可此女那神情却叫他觉着极为真挚,在此刻如同一泓清泉注入心间,叫他暴躁愤怒的心一下子平静了。

他只觉心弦似在这样的目光下被一只小手轻轻拨动了下,登时便本能地往那女子跟前走。

他一动,那女子却似突然受到了惊吓,一惊之下才猛地回过神来,匆匆地将头一低,转身脚步匆匆地便往殿中偏门去了。

太子一惊,正欲追赶,姜红玉却恰好吩咐好事情走了上来,福了福身,道:“殿下,孟妃妹妹似有些不妥,殿下可要……”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太子凛冽的目光打断,姜红玉面上笑容一僵,顿在了那里,太子却冷声一哼。

他再回头时那廊柱边儿早已空空如也,再没了那美人儿的身影,便好似他那一眼不过是产生了幻影一般。

太子心中竟升起失落来,也不再搭理姜红玉,大步往内殿去。

姜红玉便冲身旁婢女道:“去告诉孟侧妃,莫再寻死觅活的了,殿下不愿见她。”

婢女应声而去,姜红玉才跟着进了内殿,见太子坐在榻上面色阴沉,她上前跪下,颤声道:“今日之事都怪臣妾思虑不周,没能劝阻公主和孟妃妹妹,这才闹出如此笑话,臣妾请殿下责罚臣妾,原谅孟妃妹妹。”

太子盯着姜红玉,听她如此说,便知今日之事果真就是孟侧妃和端宁公主挑起的,至于姜红玉只怕也是顺手推舟,他见姜红玉跪着哭泣,心中越发烦躁。

盯着她半响才道:“这角抵的主意是谁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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