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么童却只十三四的样子,模样还没长开,脸上还有婴儿肥,个子也没长开,竟没慧安高,矮矮胖胖的一脸纯善。只沈峰说是哥哥,慧安便也见了礼。

这才算是全了个简单的礼数,慧安便又问起沈峰此次进京可曾准备住处的事。听闻沈童已在城东租了个二进的小院,正是要接父亲和哥哥们往那小院落脚,慧安忙道。

“这怎么能行,舅舅和哥哥们没有不住侯府却使银子租院子住的道理?这要是叫人知道,岂不说安娘不孝?府中安娘早已叫管家将跨院准备妥当了,还请舅舅和哥哥们回家去,全了安娘的体面才好。”

沈峰早在慧安那一封信上就瞧出了些端倪,这才加快了行程,匆匆地撇下仆从,带着几个儿子先行了一步。如今见了慧安,从她的种种反应中更是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听到慧安相请,二话不说将手一挥,便道。

“自是要住家中的,外甥女要是不给舅舅准备院子,舅舅却是要生气的。”

慧安闻言心中大石一落,开怀而笑,众人上了马,这便浩浩荡荡往城中走。

慧安坐在马车中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沈峰待她极诚,从今往后她也算是有了亲人,有了依持了。悲的是,当年祖父和母亲竟因孙熙祥那畜生和沈峰生了离心,致使多年来亲人成了陌路,而她也因没有妻舅撑腰,备受欺侮。如今虽得重逢,祖父和母亲却已不在,天人永隔当年那心结只怕再也无法解开。

好的是她现在总算是寻回了亲人,也相信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秋儿和春儿也跟着上了马车,她们心中早已惊诧不已,早想问个清楚明白,只是见慧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色变化个不停,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这会子秋儿见慧安面色和缓过来,露了笑模样,才忙问起沈峰的事,待慧安与二人说清楚,二人自也免不了一阵心喜。聊了一阵,秋儿便又说起那钱若卿的事,她不解的问道。

“姑娘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那匹中了邪的烈马竟乖乖地叫姑娘摆弄,还给姑娘治好了,真真是奇怪呢。”

慧安闻言由不得一笑,道:“那马哪里是中了邪,它只是得了一种马病,叫混睛虫病,说白了就是眼睛中长了条虫子。那马只怕这两日便有烦躁之态了,只是钱若卿没留意到罢了。如今马儿疾奔之下,眼睛又吹了冷风,才使得病情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你想,有只虫子在眼中游动,冲撞眼膜,那马岂能不发狂。那用头去撞树也是难受,想将那虫子蹭出来甩出来罢了。”

春儿闻言掩唇一笑,道:“奴婢就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

慧安笑着从袖中抽出一支早上别在头上的双蝶戏花的缠金簪子来,道:“这病我曾见母亲给马儿医治过,患了病的马儿眼睛会浑浊流泪,方才胭脂右边贴着地面躺着,眼周毛发又长,钱若卿没有发现而已。这病却是要用白针扎马儿天穴的,只要扎开此穴,那虫子便会随水流出,那流出的水中还能瞧见乳白色的小虫子呢。方才我先就用这钗给胭脂放了虫,它本已难受了半响,我动手割它鬃毛时那虫子正往外流,它一时觉得舒服,又岂会不任由我为所欲为?”

秋儿闻言不由抚掌大笑,半响才缓过劲儿来,笑道:“姑娘如此捉弄钱高个,等他发现了岂不又要为难姑娘了?”

慧安却是一笑,白了秋儿一眼,道:“你当他不知我在戏弄他吗,真真是个笨丫头。”

春儿见秋儿愣住,也是扬唇取笑,“姑娘这是瞅准了那钱公子不是个小心眼子的人,这才敢如此作弄他的。你别瞧他胡闹了些,但若真是那仗势欺人的,昨儿就冲姑娘泼他那一脸酒,他便有的是法子叫咱们姑娘出不了仙鹤楼。你只瞧他对他那几个下人宽和的样儿,便能瞧出定非歹人。”

秋儿闻言却是一脸的不认同,春儿也不与她争辩,只道:“你只瞧姑娘对我们,在想想那钱公子对他的几个小厮,就能瞧出一二了。”

秋儿这下就更不服气了,气嘟嘟地道:“哪里有半点一样,我怎就瞧不出来?说句逾越的话,姑娘对我们那是情同姐妹的,何时说过重话,那钱若卿动不动就对小厮拳打脚踢,能是个什么好的。不过如今咱们姑娘有了厉害的舅公,却也是不怕他的,他若再敢寻姑娘麻烦,就叫舅老爷一刀劈了他。”

慧安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想到钱若卿的身份,正欲敲打她两句,却听外头沈峰的声音,道。

“要进城了,安娘先带你几个哥哥回府里去,舅舅去去就来。”

慧安一诧,待推开车门时沈峰已打马而去,眨眼便消失在了进城的人流中。沈大童见慧安面露疑惑和不安,这便策马过来,笑道。

“妹妹且放心,爹他是进宫去了,咱们先回府去,爹爹后脚就能到了。”

慧安闻言一诧,但料想沈峰定是奉召进京,先进宫面圣也是应当,这便冲沈大童笑了笑,点了头。

待一众人回到凤阳侯府,乔总管见慧安领着四个大男人回来,竟介绍说是舅父家的哥哥,登时便是一惊。但他是府中的家生子,对沈强曾有过一个养子的事情倒是听说过一二,他见沈家四兄弟虽穿戴上不显富贵,但通身的气概却是个个不凡,愣了一下后心中更庆幸选对了主子,暗念这府中只怕是要变天了。

他态度更加恭敬地将陪同慧安将人带到了跨院,亲自招呼着丫头们上了茶,谁知沈家四兄弟刚落座,便听外面冬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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