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怜眼眸动了动，声音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你，出去就为了买这些……”
张易已在地上燃起一个火盆，将食盒中的吃食一样样地烧给她，每烧一样念一回杜怜的名字和八字。
他常在屋中干这些，幸而住得远，从未被人发觉。
不一会，杜怜怀中便出现了一堆青梅、杨梅、海棠果、酸枣等物，她拈起一颗放入口中，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张易见她终于缓过来，也松了口气。
燕国国君接到楚国书信，问身边大太监：“曜华近日在何处？”
“太子殿下近日都在自个宫中，”太监窥着国君脸色，小心地添了一句，“这几日都未去乐流太子住处。”
国君虞幕悠悠叹息，“去将楚国太子请来。”
乐流被带到虞幕面前，“小侄乐流，拜见国君。”
“你带来的书信，朕已看过。”
虞幕温和的目光盯着乐流，“朕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请贤侄代为转达。”
乐流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目光带了一丝敬意：“是，乐流定当禀明父皇。”
楚国侍女将礼物呈上，乐流道：“这是父皇托我转交给国君之物，请虞叔务必亲观。”
内侍上前打开那盒子，确认没有机关暗器之类，尔后递交给国君。
盒子里是一整块和田墨玉，白玉为底的全墨，尊贵温润，若得精心雕琢，定能十分彰显帝王威仪。
燕国国君爱美玉，显然很是喜爱，“代朕谢过你父皇。”
寝殿之中，乐流趴在桌上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咬着小块下唇，微微透着点儿冷白。
自那日起，他已有四五日未见到虞贞了。
“纵我不来，子宁不嗣音？”谷小澈自是另有所指，过来扯了扯他的衣领，正好是青色。
乐流软绵绵地嗔道：“他不想见我，我为何要上去讨人嫌呢？”
“殿下这话说得有些诛心。”
谷小澈说的是实话：“我之前虽未见过二位相处，就进宫这几日所见，一直都是虞贞太子过来找你，你可从未主动找过他。”
“我……”
乐流无话反驳，嘴硬道：“向来都是他欺负我多些，凭什么要我过去就他？”
他确然是被虞贞惯出了些小脾气。谷小澈两手一摊，你自个看着办。
他借别人的妖力勉强撑着这副残破的身躯，又不是为了同他置气。乐流踌躇半晌，仔细收拾装扮完毕，往太子宫里去。
“殿下，我在这边呀！”
“嘻嘻，又没抓着，殿下这边呢，这边！”
“你俩可真顽皮～”虞贞的声音乍听还是那般冷清，沙哑中却透着丝丝暧昧调戏。
他的话夹杂在女子银铃似的欢笑声中，与从前听见的温柔深情不同，格外刺耳。
乐流如遭雷击般立在原地，腹中只觉恶心。
完球！跟在他身后的谷小澈眼前发晕，燕国太子偏在这时候逗弄美人儿，难为她还替他说好话来着。
有了今儿这出，这两人不等大婚就得闹掰，倒不用她费心思了，只是可怜了这般痴心的乐流！
谷小澈心中一动，她知道该怎么解开这局了。
乐流趁兴而来，气呼呼回宫。谷侍女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上道，“殿下何必如此着急。”
“我没有着急！”乐流瞪她一眼，“你会不会用词？”
急成这样还说不是，怎地比女子还口是心非？
“他有他的美娇娘，你也有呀！”
谷小澈指着自己，“你看我怎么样？”
乐流打量着她，不明白她话中何意，“郡主之意是？”
“殿下若还想搏一搏，我可以帮你。”
谷小澈毫无压力地再次充当起红颜祸水，“您只需修书一封给楚国陛下，道愿求娶大夏曼宁郡主，曜华太子必定做出选择。”
见乐流仍不明白，她解释道，“你留在凡间，不就为求证他的心意么？”
乐流是楚国的太子，深知此事意味着什么，“这便是曼宁郡主来燕国的目的？”
谷小澈犹疑片刻，或许是时候告诉他一些未知的事情。
更何况，她从重年那得知，这位楚国太子身上竟带着凡人没有的灵力，想来楚国皇族乐家，另有玄机。
她将各国局势都同对方分析过一遍，乐流已然惊在原地。他毫不怀疑谷小澈所言，因为乐家也知晓一些世人无法想象的秘密。
乐流从前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靠妖力苟延残喘。
无论是那日谷小澈和他那位师兄顺利说服鬼差让他在凡间能多留几日，还是她身边跟着的修为高深的妖君重年，和她自己任意进出燕国皇宫的能力，都印证了这位大夏郡主并非凡人。
她方才的话已无需揣测。乐流伤感道，“大楚当真非亡不可么？”
本以为自己见不到山河分裂那天，没想到却要亲自做这刽子手。
“殿下！”谷小澈认为有必要纠正他的想法，如同当初纠正朱潜那样，虽然没能奏效。
“天下从来不是谁家独有的，它是所有黎民百姓赖以生存之地，你以为所谓运势是什么？”
谷小澈停了一瞬，“谁能让百姓过得好，让这天下更好，谁就合该是江山之主。历史如这洪流滚滚，势不可挡。”
“试想若大夏此番没有我前来，依照燕国国君的做法，此刻必定已同大夏开战，燕国与大夏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若未遇到我，此刻病倒在燕国皇宫，如果被有心人挑唆，会不会引起两国之争？燕国同楚国，还能如从前那边保持友好关系吗？”
“燕国国君虽当作没看见你们的事，若楚皇陛下知晓是曜华太子毁了他的储君一生，使他终身缠绵病榻，以致早夭，又会是什么结局？”
每种场景都极有可能发生，大夏若要反攻，定会拿这些事大做文章，纵然两国皇帝交情再好，难抵朝臣和百姓悠悠之口。
谷小澈知晓他已动摇，“比起那样的局面，三国混乱，皇室的公信和威严尽失！殿下以为仅在三国皇族之间无声无息地消去这些分歧好，还是兵戎相见血流成河伤及无辜来得好？”
乐流无法想象那样的场面，他猛地一个激灵，不再犹豫，提笔休书一封，立即着人送回楚国。
许是为防止大婚前生出变数，燕国国君已召太子前去商议大婚之事，又放了诸多政务到太子身上。虞贞近日越发变得忙碌起来，也不再来乐流这里。
他诚然已做出选择，乐流却发觉自己比想象中更为平静。
或许多少受了那位郡主的话影响，许多事他从前很少上心，近日被包裹的事实都在他眼前残酷地撕开，他反而越发淡然。
看着心上人另娶她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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