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流生怕虞贞一气之下给这侍女拖出去斩了,连忙制止道,“不干她的事!”
他心下黯然,自己本就没了生机,身躯怎会如人那般温热?
虽仍可行走言语,自己确然是个死人了,本不该活在这世间。
乐流怕被他觉出异常,温软地同虞贞解释,“下午贪睡了会,怕你等不及,着急出门便穿得单薄了些,我确实好多了,身上也有了气力。”
见他面色虽白,说话时却精神十足,虞贞略微放心,又将身上的海龙裘衣取下给他披上。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宠溺:“以后若是贪睡起得晚了,差人来告知一声,孤再等一会没甚么要紧,可不许再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
虞贞收起满目温柔,瞬间换了个人似的面色冷冽,又同那侍女道:“云弟心善为你求情,这次就先饶过你,若还敢让孤见到,你自己掂量罢。”
谷侍女唯唯诺诺应下,想着这太子周身分明透着肃杀残忍的气息,他日若为天下主,也定然是个暴君。
然而他面对乐流时,却心细如发,或许正因两人一同长大,乐流才浑然不觉虞贞心底隐藏着的疯狂和血腥。
这般冰冷高贵肃穆威严的人温柔起来,比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来得令人心动,没几个人能禁受的住。难怪他将楚国太子吃得死死地,一番情意毫无保留尽数赠予。
因着好久未同心上人说话,乐流用饭用得十分香甜,虞贞难得见他如此亲近欢喜的模样,也跟着多吃了几口。
乐流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期期艾艾同他道:“我有话对你说。”
谷侍女瞟了一眼周围,太子宫中的人十分有眼色,随她一同退下。
乐流还不算完全可信,她守在殿外,也能将里头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殿中只剩了他们两人,自己又已落得这般境地,乐流不再迟疑,对虞贞说出自己来意,“我此次是受父皇之命前来,如今夏朝已建立,他想同燕国结个亲家。”
虞贞玩笑道:“许你过来和亲么?”
若真是便好了。
乐流咽下心中苦涩,勉强笑道:“是我的妹妹乐珞。”
他尽力忍住哭腔,强作平静道:“文书已递给燕国国君,我如今身体大好,也该去同国君详谈此事。”
虞贞垂着眸子也未看他,不知在想什么。
见他不言,乐流小心地问:“你会娶乐珞,对吗?”
虞贞猛地抬头,一双眼紧紧盯住他。
他未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想我娶么?”
乐流一怔,不懂虞贞所言何意,再看他时,虞贞已拂袖而去。
颍安驿站里。
无人敢靠近那位全身红疹的同僚,他浑身奇痒难忍,每天有人将饭食送到门口让他自己取用,用过的食盒俱都烧掉。
眼下情形,即使他得的不是时疫,所有人也已将他当做真得了一般对待。
久而久之,那人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举止越发疯魔,终日哭嚎痴笑,大夏的人也不敢再接近。
不过一次红疹,竟将人活活逼疯了!燕国的人果真手段毒辣心计深沉!史常等人惋惜沉痛,终日惶惶,不知燕国下一个想要逼疯的人是谁。
在他们快撑不住时,终于有人传来消息,命他们原地等候,珍重自身。
“我们还有救!”
史常激动得热泪盈眶,低声呼喊道:“陛下万岁!”
他面带喜色,将柳皇还令派人相助之事告知众人,“那位使者如今已在内宫,让我们只消等待切莫心忧乱了阵脚,或许不日便可回国!”
欣喜之余一人叹息道,“可惜了老陈。”
其他人亦是痛声附和:“燕贼无耻!”
“此恨我们定要牢记,日后当数倍奉还!”
使者们心中欣喜,在燕国守卫们面前丝毫不敢松懈,仍旧垂头丧气。
自那日从道观回来,服食了道长所给丹药,张易自觉比先前清爽不少,身体也舒适硬朗许多。
杜怜是鬼,无须用饭饮水,饿时用些香蜡烛火。他听了长须道人的话,将那颗丹药碎成粉末,趁杜怜不注意时掺在水中,喂她喝下。
初时他还担心,这丹药会不会对她有损,服下之后他观察了几日,杜怜无事,他便安心了。
杜怜服下那药后,待他与从前毫无区别,他忆起对方所说的再也不会离开,不知是真是假,既忐忑又有些期待。
但好景不长,张易最近有些寝食难安,因为半个月后,杜怜忽然病了。
她这几日成日在榻上昏睡,身体还是那般冰凉,精神也不大好。有时趁着天色晚,张易就拉着她在院子里闲逛,杜怜多走几步便直喊累。
从前也没见她这般娇弱,掐他脖子时力气可大着呢。
看着杜怜萎靡不振的样儿,张易心中难受得紧,想着那道长莫不是给了他过期的仙丹?
都怪自己!若他不那么贪心地想将她捆在身边,杜怜也不用遭这份罪。
张易握着她的手满是愧疚:“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郎君为何责怪自己?”
杜怜自做了鬼以后再不知病痛滋味,虽觉得奇怪,见他关怀备至,心中便好受许多,“不知怎地,近日口中淡的很,总想吃些酸的。”
鬼也有味觉么?
张易来不及去想,连夜奔出门外,“你等着,我去给你弄。”
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城中的干货铺子正在打烊。
“掌柜,有哪些酸的吃食吗?”
他没打伞,淋得直哆嗦,“我家有人病了,胃口不佳,想吃些酸的!”
掌柜手下不徐不疾地收拾,“敢问这位相公,病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他连面前掌柜的长相也无法看清。张易抹了把脸上的雨,怕对方听不见似的大声道:“女子!”
掌柜一边装着他要的东西一边问:“可看过大夫?有些酸的果子带了寒凉,那女子若是怀孕,轻易碰不得。”
怀孕?
似有一道闪电劈在他脑门,张易隐隐明白那道长说的何意了。
可,鬼也怀孕吗?
张易不确定地道:“应该没有,但我家娘子向来饱受寒凉之苦,也请避开那些东西罢。”
“好嘞!”掌柜将那包裹交给他,一边赞道,“不知谁家姑娘这么有福气,公子真是个贴心的郎君。”
张易将包裹藏在怀里匆匆往家里跑,杜怜见他一身雨水,也顾不得还在难受,惊得就要坐起身,“你怎地连伞也未打,弄成了这副模样!”
张易疾步过来将她按住,“别,就在床上躺着!”
他换下湿透的衣物,擦过身穿上干净的常服,冲她摇了摇手中油纸包好的蜜饯,笑得像个孩子:“看,给你带了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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