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脑中有一根弦断了，整个人轰隆一声。
我从未想过会在这个年纪和身边的人有生死离别，我甚至说不上来我现在的感受，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却又像是有团乱麻在不断缠绕着。
“你怎么了？”林小染突然意识到我现在有些不对劲，收敛住了笑容，奇怪地看向我。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那个人自称是陈医生，让我劝你回医院接受治疗。”我平静地说着，但眼神却看向插进去发丝的手。
那只手不停地颤抖，让我无论如何也压不住。
林小染听了后也愣住了，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那一刻好像世界的安静了下来，时光也停住了步伐，我们两人像是被定格在画框中的画像，就这么凝视着对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却写着千言万语。
过了很久，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你好，客人，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请问需要打扫房间吗？”
我像是没听到没有，转头也没有吭声。
所有动作的是林小染，她抬起了头，勾起嘴角喊了一声，“不用了，谢谢！”
我们俩人听着门外保洁走远的声音，过了片刻，我才缓缓开口。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放下了工作，抛弃一切来到这里？”我问着。
林小染点点头，“其实没有那么决绝，我知道后也想了很久，但我总觉得只有在你身边才是最开心的。”
“不行，”我紧皱着眉头，把站起来的林小染拉着坐了回去，“在我身边没有用，要去医院。”
“没关系的，这个病我也查了，也努力过，它的确没办法救治，去医院也没有用。”林小染笑着说道。
“所以呢？”我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的怒火，愤怒地瞪着眼前的女人，低吼出声，“你就这么放弃了？不接受任何治疗，慢慢等死吗？”
“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石豪，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林小染并没有生气，她很耐心的开口说着，但却被我的怒吼声打断。
“什么叫你的身体你了解？你要是能那么清楚要医院做什么？你生病了就应该去医院治疗，而不是现在这样惶惶度日，保持一个好的心态很重要，
但这是在接受治疗的前提下，你都不准备救你自己，那你想等着谁来救你？”我愤怒地吼着，松开了拉住她的手。
因为我的双手在颤抖，我并不想让她知道我有多担心她，也不想让她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她，因为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我并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石豪，你听我说，已经没得救了，所以我觉得待在你身边才能让我过得好一些，舒服一些。”
林小染提高音量，我知道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她如果不提高音量，可能压不住我的声音。
“什么叫你觉得？一个医生你知道要培养多少年吗？他们从大学毕业一直到实习，你知道要经过多少年的培养？就算是一个天才也需要七八年才能独当一面，
你呢，你什么都没学过，现在你就打算用一句你觉得打发我？”我怒吼着，愤怒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小染。
“我只是觉得，往后的日子里，比起呆在病床上，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世界，现在的生活，才能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林小染也愤怒地站起身，大声地吼着。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用这个音量对我说话，但我一点儿也不生气，只觉得难过。
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就这么在想保护的女人面前红了眼眶。
“石豪，”林小染放低了音量，伸手拉住了我的双手，“既然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那砸进去那么多钱全力救治，为什么不把这些钱拿出来，让我过得更快乐一点儿呢？”
我看着她，女人也红了眼眶，我只有心痛。
我想象不到她是如何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检查，想想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这么惊天的一个消息后，一个人在家慢慢舔舐伤口。
更想象不到她是如何一个人做出这样的决定，放下了所有的一切，跑到我的身边。
我一点儿都没有付出，甚至什么都没有帮到她。
不仅如此，我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怀了身孕，怀疑过她是不是变了心，别有所求的不远万里跑到我的身边。
我只觉得自己恶毒，觉得自己没用，觉得自己就算已经有了一家可以在魔都说出名号的公司，却依旧如同蝼蚁。
“石豪，如果你是我，你想在医院躺着度过最后的两年，还是想在半年的时间里游山玩水，快乐的离开这个世界？”林小染问着我，可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这不是突如其来的冲动，我真的深思熟虑了很久，如果最后的这段人生想要快乐，那我只希望能待在你身边。”林小染说着，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颤抖的伸出双手把她拥进了怀里，我的肩膀在颤抖，她的衣服也湿了大半。
“好，无论你想去哪儿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我说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真的如我所说一般，陪着林小染看了大半个世界，一开始我并不能把这件事情轻易释怀，脸上还是经常露出痛苦的表情。
再后来我慢慢学会把这种感情藏在心里，无论是火山还是刀山，我都不在外表显露半分，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一意的陪着她。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装作不知就可以不发生的。
我当然更希望是医院查错了结果，更希望其实眼前这个满脸笑言的女人，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度假只是单纯的游山玩水。
可惜…
“妈妈，那两个叔叔阿姨好酷啊！我也想剃光头！”一个半大的小孩子指着我和林小染，兴奋地喊着。
我转过头恰好看到林小染冲着那孩子甜甜一笑，那笑容，阳光又明媚，这些日子里真的如她所说，是她最后奢求的快乐生活。
刚开始我全然没有发现她的变化，直到有一次我看着时间去发现她进了卫生间很久都没有出来，我顾不上其他，一脚踹坏了门锁，就看到她已经倒进倒在了地上。
我疯了，一般抱起她冲进医院，得到的结果也是像最初所说，她的病情如果不住院压制，只会越来越严重，今天这次算是轻的，只是疼晕了过去。
我内心焦急万分，又一次提出去医院治疗，但林小染很快就拒绝了我，我只好陪着她背起行囊去了下一个城市。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对是错，只知道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我就只能倾尽全力的给予。
虽然她没有在医院接受治疗，但口服的药物一直在跟进，这要贵上了天价，好在安宁一直在管理公司，兰小莹也成了出色的设计师，公司一直在稳步发展，收入也可观。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点钱，就算是倾家荡产，只要能换回林小染的命，那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再后来，林小染越来越严重了，头发掉的越来越多，从前浓密的秀发已经不见踪影，就连仅剩的那些也变得干枯毛躁。
她只得去剃了光头，不知道为何她走进理发店的那一瞬间，我也下定了决心，一个小时后，两个光头从理发店里走出来，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
“你这是陪着我？”林小染笑着问道。
“我永远陪着你。”我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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