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倾枭沉默了片刻,看向他:“殿下怎么会在城南山上。”

她记得东陵玉并没有带侍卫和随从,这就说明他并不是柳露沉她们找来的救兵。

他只是恰好出现在山上,又顺便救了她。

大理寺、城南山,救她的人都是东陵玉。

每一次,都过于巧合了。

东陵玉五指轻叩,微微颔首:“本宫在找一味药材,只有城南深山才有。这味药很重要,不能被他人察觉。”

“什么药材需要殿下亲自去找,还不能让旁人知道?”她显然是不信的,蹙眉道,“殿下的谎话未免拙劣了。”

东陵玉直直望过来,墨色眼底尽是柔和的笑意:“佛莲草,一种色苦味甘的续命之物。”

她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殿下的意思是,陛下他?”

“嗯。”东陵玉仍是笑着,可分明有些许哀愁,“父皇他的身体已经……故此只能本宫亲自去寻佛莲草,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四小姐。”

他继续道:“依四小姐所见,如今天乾形势如何。”

虞倾枭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自己,却也如实答到:“看似鲜花卓锦,实则烈火烹油。”

东陵玉垂下眼眸,手指在那薄卷上轻轻摩挲,终是浅浅一叹。

此刻他穿的简单,却像是一卷书墨染上轻愁,眉梢眼角竟有些许惹人怜惜。

虞倾枭只觉得头脑一热,忍不住看向他过分清俊的侧脸道:“殿下不必忧心,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东陵玉似乎也没想过她会这么说,那笑容片刻僵住。

虞倾枭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得暗骂一句色令智昏,匆匆补救:“就当是报答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好。”东陵玉轻笑出声,又看向她道,“四小姐若是闷了,尽可以遣婢子来找本宫。”

他起身,一身月白倾泄而下,比轩窗外的玉兰花更皎洁些:“本宫需得向父皇回话,待归来时便带四小姐去看东宫的玉兰花林。”

“好。”

也许是怕她无聊,东陵玉故意将那薄卷在了床边。

东宫里很是寂静,只有铜炉香烟冉冉,闲庭杏花落。

日光透过那月影纱,柔和又清冷的落下来,在书页上投下斑驳光影。

“这兵法,谁编撰的……”

虞倾枭将那薄卷一一扫过,眼神颇为嫌弃。

倒不是她心高气傲,实是这兵书错误太多。

难道东陵玉日日便看这些?

她思索片刻,便扬声唤道:“来人。”

等了半晌都不见人,虞倾枭只好下床亲自去找。

却见一个鹅裙黄髻的姑娘匆匆跑过来,一见她跪下道:“四小姐恕罪,奴婢是今日才到东宫,不甚熟悉这里的路,所以走迷了。”

她跑的虽然快,却没有发出太多声响。步伐又轻又巧,显然是武功底子的。

虞倾枭颇为好奇:“今日才到?”

那小姑娘应了一声,还是毕恭毕敬的:“东宫里并没有婢女,太子殿下不喜欢女子服侍。故此为了四小姐养伤,这才将奴婢调来。”

见她不过十三四岁,做事说话却稳妥明了,虞倾枭问道:“你原本在哪儿当差?”

那婢女察觉到她性格并不乖张暴戾,知道自己不会受罚后安下心来:“奴婢名唤凌烟,原是东厂内侍。此次,是内侍长阎大人亲点奴婢来服侍四小姐的。”

东厂,阎昭城……

自从上次大理寺分别后,她也会偶尔想到那个宝剑般锋利的男人。

于是干脆问凌烟:“你们阎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突然一颤,眼神都是瑟缩的,仿佛是最深的恐惧一般:“奴婢不敢妄论大人的事情。”

见她实在害怕,虞倾枭也不好逼她,只好吩咐道:“罢了,替我寻些纸墨来。”

凌烟如蒙大赦一般,去问了管事的内侍,将那上好的松香纸墨送过来,又轻轻关上了门。

虞倾枭向来不喜欢话太多的人,见她做事沉稳又细心,心底更满意些。

她提起笔,便将在纸上批注修改起来。

她不敢贸然在薄卷上落笔,便只能再誊抄修改一遍。

每缀满一页,便将那改好的内容卡在对应的书中。

一字一句过去,竟也是小半日的光景。

直到房门被人骤然打开,一道玄衣紫巾的身影闯进来。

那面容是绝艳的,眼角微微上挑,比寻常女子更艳丽。

他声音雀跃,带着少年肆意的笑声:“哈,太子表哥太笨了。他以为把你藏在东宫我就找不到了吗!”

虞倾枭被他的破门而入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颤,几滴墨点下来,晕黑了新批的字迹。

沈佑棠凑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美人,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上下打量几眼,见她面上仍旧寻常无恙,一身衣裳也是干净整洁的。

沈佑棠眉眼更弯了些:“还好还好,美人你可真厉害,一个人就敢去杀狼。”

虞倾枭很少被人抱着,有些不自在的推开他。她正写到紧要的地方,便继续坐下提笔。

“要是没有太子殿下出手相助,我这次怕是也要丧命在狼群之中。”

沈佑棠好奇的低下头,那些字迹工整漂亮,不过比一般女儿家的字更加细长。

拐笔锋利,落迹如竹节。没有半分婉转,字里行间皆是杀伐之气。

他辨认了片刻,眸光熠熠:“所以你就写了些兵法之道来谢谢太子表哥吗?不过美人,你怎么还懂这些啊?”

虞倾枭笔尖一顿,又流畅的写下去:“我爹教的好。”

她这话可没有扯谎,前世她出身于镇国公府,从小便被当成男儿抚养。

除了天生神力,父亲的教导更是她成为鬼枭战神的重要原因。

她四岁习排兵列阵,开始用长枪去杀一些山鸟飞禽。

虞倾枭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敌军在她的枪下被贯穿了首级。脑袋如同破瓤的西瓜一半裂开,脑浆和头骨碎了一地。

许多年长的将士都不忍去看,她在马上只是冷眼遥临,继续收割敌军性命。

奉天的铁骑踏破雁门关时,敌将曾红着眼匍匐在她脚下。

睚眦欲裂,狰狞怒骂道:“虞倾枭,你这只恶鬼,我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她当时似乎也说了什么。

偏过头想了想,她逆着天光,眉眼都是丑陋的疤痕。

半张脸如同鬼魅一般,无人不生惧。

她说:“我不信轮回,更不信诅咒。要杀我,你没资格。”

手起枪落,将那人的心脏砸的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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