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
“没什么，可能半夜温度有点低……”肖灿触摸到苏女范额头，那里还是温的，这才放下了心。
“大惊小怪！”
“苏队员，可以开口说句话吗？”肖灿凑到苏女范耳边，轻声问。
在这黑暗中，他可不想过一会又去碰碰她额头，看她还有没有活着。那样也太让人担惊受怕了！
可是不出所料，毫无回应。
他想了想，找到她的手，一只手里握住一只。
这样的话，就算睡着，她一有任何动作，就会把他惊醒。
她的手柔若无骨，握在手中，有点像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只是她的手掌要稍大一些。而小孩的手，也不会如此冰凉。
过了一会，肖灿感觉到她掌心里渐渐有了些温度。而那原本细瘦的骨骼，也变得更加绵软。
终于，她把身体转向他，头抵在他肩上，轻轻啜泣。
肖灿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在怀里，手臂从她腰间绕过去，仍然握着她的手。
这是从老高死后，她与他所做的唯一沟通。
这让肖灿看到了希望：“她不会就此傻掉，她还能振作起来！”
三小时后，他们重新回到哈满镇边防大队。
大队长带着两个内勤早就在门口等着，看见车子停下，都是一脸肃穆迎上来。
法忠良第一个下车，跑到大队长面前报告。随后小高也到。
“其他的先不说，我看看牺牲的同志。”大队长转向车子后排，沉声说。
肖灿跳下车，回头把一团软泥一样的苏女范也拉下来。
苏女范机械地跨出来，却堵在车门口，头歪向一边呆呆出神。要是给她扎两个小辫子，就是活脱脱一个傻村姑。
“大队长，这位是老高，中了嫌犯的毒镖。”肖灿将老高的尸身抱出来。
夜色依然浓重，大队长虽说要看看“牺牲的同志”，可是连面目也看不清。
他倒是先仔细看了肖灿一眼，回头问法忠良：“这位就是‘特聘助手’？”
“是，大队长，他姓肖。”
所长又侧过头去看看一脸傻相的苏女范，对肖灿点头说：
“好样的！进里面再说吧，——来，帮忙。小霞，你负责照顾这位女同志。”
内勤当中一个男的从大队长背后闪出来，弯腰把老高扛了起来。
叫小霞的女队员，三十来岁年纪，早已经走到苏女范身边，拉着她悄声问长问短。
苏女范像根木头，毫无反应。
进到里面，老高的尸体被放在一张桌上，大队长借着灯光看过他的脸色和伤口，问法忠良：“说说当时怎么个情况。”
“大队长，呃……”法忠良支支吾吾：“当时我和小高负责守山下的路口，他们三人上山在嫌犯家里埋伏，当时的具体情况，我并没有亲眼见到。”
“那这位小肖同志，你来说说。”
“是，大队长。我们上山之后……”肖灿刚开口，小霞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他接在手里，说了声谢谢，看着小霞把手中另一杯冒热气的水送到苏女范手边。
苏女范没有接，小霞打开她的手掌，小心放在她手里，又把手指合上，轻声说：“小心，别撒身上了。”
肖灿看那杯子，只是搁在苏女范掌心，并没有受到手指的力量，而手搁在膝盖上，只要她稍微一动，杯子就会打翻。
再抬头看她的脸，目光呆滞中透着悲痛，好像随时都会发狂地痛哭一场。
“当时我们上山，埋伏在嫌犯家屋后……”才说了这一句，就听小霞“哎呀”一声，杯子果然摔落在地上。
大队长歪头看了一会，问肖灿：“这位女队员是怎么回事？吓到了吗？”
“大队长，她不是吓到，是有点想不开。找到老高尸体后，她曾拔出那支毒镖，企图自杀，是我给夺下来的。”
“有这样的事！那她跟老高的关系……”
“哦，关系倒没什么特别。她主要是自责。”
“自责？”
“因为，深夜进山的建议，最先是由她提出来的。所以，她觉得是自己害了老高。”
“哦，原来是这样。可这又是何必呢？生死有命嘛。小霞，你一定要看住她，不要让她再做傻事！”
“大队长，我怕我，看不住啊，万一要是她再想不开，我一个人……”小霞心里发怵。
“可是人都被派出去守山了，你是唯一留下来的女同志。”
“所长，”肖灿打断两人说：“让我看着她吧，我能看得住！”
他还真不放心把这么危险的工作交给别人。要知道苏女范武功不输一般的男队员，小霞文文弱弱的，要真的有什么变故，恐怕她只有干瞪眼的份。
大队长没有立即表态，用力看了肖灿一眼，心中沉吟：“按他说，已经从这女队员手中夺下过毒镖，想必手上有点功夫，而且两人一起出来，又都是年轻人，关系应该更近一层。”
想到这里，他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肖灿言简意赅地把老高丧命的过程叙述了一遍。期间他不住回头察看苏女范的动静，眼里都是担忧。
“哎呀，天都快亮了，”大队长听完他的讲述，琢磨了一会，最后说，“你们忙了一夜，该去休息了。明天，先把老高的尸体运去火化，然后还得忍住悲痛，上山抓人。小霞——住处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就在楼上。”
“那你带他们两个去休息。小肖，缺什么都可以跟小霞说。——饿了没有，要不要让她整点吃的给你们？”
“啊，不用。”肖灿摇摇头，笑得有几分惨淡。
大队长想想，这个时候是谈不到吃的上面，就是给他们任何美味佳肴，恐怕也难以下咽。
“好，那你们早点休息。”
“是，大队长。”
肖灿背起自己的吉他，提上两人的行李，跟着小霞上楼。
小霞把两人领到楼上，打开走廊边第三个门，对肖灿说：“这是一个套房，原本住着一位老队员，这两年他退休，就把房子让出来了。里面什么都有，不过，你看下要是缺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去帮你们买，或者从家里带过来。”
“谢谢！”肖灿客气地说：“我看什么都不缺，日用品我们自己都带了。”
“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们，早点休息。”小霞说完，如释重负地转身出门，轻轻合上房门。
肖灿目送她出去，回头看着站在屋子中间发呆的苏女范，突然感到一阵头疼：“好歹你也伺候她躺下了再走，现在让我怎么办！”
他把行李放在墙根下，把吉他搁在一张木桌上，走到苏女范跟前，打量着她衣服裤子上一身的泥土，小心翼翼问：“你是就这样躺下呢，还是洗洗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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