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卓哥儿这么晚了还跑回府来,想来也是因今日之事,不若听听他的想法再说?”

太公主闻言便又将钱惜卓唤到了身边儿坐下,道:“当初祖母和你父亲母亲让你入赘皆是因你的病,如今既那签语做不得数,你若想回来,祖母和你父母便是拼着得罪人,拼着被人戳脊梁骨也是不能委屈了你的……”

太公主的话尚未说完,钱惜卓已是笑着道:“祖母,东亭侯府很好。”

太公主闻言一愣,心思动了动,却又道:“祖母知道你最是懂事,正是因你懂事祖母和你父亲母亲才偏疼了些,可却也不能因懂事便多受那委屈……”

她说着声音一顿,又叹息一声,却是将话挑明了,道:“你这孩子心思重,若是顾念着你大哥,这才委屈自己,祖母却是万不能让你如此的。”

钱惜卓却再次笑着道:“祖母,大哥是嫡长子,该偏疼一些的。”

嫡长子要承担的比次子多,得到的关注也应该比次子多,这话钱惜卓早便想说却是不能,说了便是寒父母和祖母的心,兴许更会弄巧成拙,更招哥哥气恨,如今却是无碍了。

他言罢,太公主便将他揽进了怀中,一阵好孩子的喊,那边新雅也红了眼眶。钱若卿叹了一声,却突闻院中门外似有什么动静,他心思一动,唇角微扬。

果果在亲事上动手脚一事下人们是皆不知晓的,如今更是摒退了所有下人,那么门外绝对不会是丫鬟婆子们,只会是一人……

他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推开,接着一个人影便快步闪了进来,几人瞧去看不正是钱惜政。只见此刻他满面泪痕,目光全是懊悔和自愧,正泪眼朦胧地盯着钱惜卓。

那日钱惜卓意外落水险些死掉,他便想了极多,更是内疚不已,后来弟弟病重,冲喜,一连串的事,便是他再混也是知道事儿的,加之父母,祖母对他未曾横加一指,这更使得他不停地反省,再反省。如今又不巧听闻了弟弟的话,简直无地自容。

一时冲动奔了进来,钱惜政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嘴巴张了张,最后只吐出一句,“二弟!”

钱惜卓见他这般,却站起身来,快步过去握住了兄长的手,眼圈也红了,叫了声,“大哥!”

两兄弟对视,已是多年的心结豁然而散,血浓于水,油然而生。

太公主三人见两兄弟如此,自是高兴不已,莫说是新雅和钱若卿,便是太公主心里对果果也存了份感激。又了钱惜卓的话,太公主心中的不畅已去了不少,如今又想到果果来,便又是一番心境了,太公主便将钱惜卓再次唤到跟前,问道:“你老实告诉祖母,可是真愿入赘东亭侯府?”

闻钱惜卓肯定地答了,太公主才又道:“卓哥儿可是瞧上了关家那丫头?”

钱惜卓不想祖母竟会当着这么些人,尤其是大哥的面儿问出来,一时怔住接着便连耳根子都红了,只是他心中却也知道,此刻由不得他犹豫和不答,忙便定了定神,竟是肯定地道:“祖母,她极好。”

他一言倒是惹的父母和大哥皆笑了,太公主愣了下,却知卓哥儿是个面皮最薄不过的,既如此说便是喜欢极了的,不觉点着他的头也笑了。

才到五月,京城的天已露了夏日的炎热,正午时分,阳光正盛将北城楼上的青瓦照的明晃晃一片,越发显得燥热了起来。

这般燥热,一如此刻云怡忐忑而焦躁的心。她一身布衣,包着蓝布起碎花的头巾却难掩美丽的容颜,黛眉微蹙,一脸焦急和不安地不停向城门处凝望。见她这般,慧安回头接过冰心手中的绸伞,挥退一众随从,执着伞上前撑在了云怡的头顶,劝道:“进车中休息下吧,昨日还差点晕过去,如今怎经得住这般暴晒。”

云怡却似未曾听到她的话般,只转过身来拉住慧安的手,急切地道:“殿下的车架怎么还没出城?他会不会出意外?”

慧安见她如此,目光中升满了疼惜和无奈,劝慰道:“你别急,皇上既下令将隐太子禁于皇陵,令其伺候祖宗,改过悔悟,那便不会更改主意。离定的时辰还有两刻时呢,一定会来的。”

云怡闻言这才神情微松,可随即却又一急,道:“殿下,他会不会恨死了我?他会不会不愿再瞧见我?”

慧安见她一脸担忧又期待地瞧着自己,那目光像是生恐得不到甜点的孩子,她的心便瞬间酸涩了起来,紧了紧云怡的手,这才笑着道:“不会的……”

太子谋逆,太子一党尽数被贤康帝严惩,只贤康帝却饶了太子一命,更给了太子几个姬妾恩典,只将她们贬为庶民。

而右相被灭九族,云怡兄长的冤屈也得到了昭雪,云怡的侄子如今早已长大,学问极好,只等着明年参加科举,瞧关元鹤对其的评价,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可云怡……云怡到底是爱上了太子啊。

慧安本还想再劝劝她,此刻见她这般却是一句劝说的话都吐不出了。只愿太子能做个明白人,莫要将错都纠结到女人的身上。

平心而论,这些年太子对云怡是极好,为了云怡多年来顶着各方压力,竟是生生空着太子妃之位,当年他甚至动了立云怡为太子妃的念头,为这他将云怡兄长一案翻了出来,因欲给云怡兄长平反险些和右相闹崩。

为云怡太子能做到这一步,也难怪云怡会动了情,可真要说起来,云怡除了当初进东宫的目的不纯以外,确实也未曾做过对不住太子的事。她做到了当初关元鹤所说的,除了对太子好,她不涉朝政,更未曾做过透风报信之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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