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端宁公主又特意提起慧安要参加太仆寺选吏一事,当时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就惊呼不断,在夜宴上已是忍不住纷纷议论了起来,可想而知到时候亲眼瞧见她和那些低贱的兽医一起医治畜生,该会是何等的震撼排斥。

自那次东宫之事后慧安便没和端宁公主碰过面,端宁公主一度为孟侧妃之事求见贤康帝,却都被贤康帝拒了,听闻后来皇后将她训斥了一顿,关元鹤又被贤康帝斥责,端宁公主这才算是消停了下来。谁知这才安生了两日,如今她竟是又掀风浪,看来还真是决定和她扛上了,慧安想着实是一阵郁结。

夜宴的第二日文景心便到了府上,只说外头已就慧安参加太仆寺选吏一事传遍了,虽是顾念着她是相府长媳,定国夫人的嫡亲孙媳,故而言语间不敢太过放肆,但是对慧安的所作所为却也颇有微议,又说起那日她在宁王府因安济伯要送关元鹤女人一事便和其玩命,直吓得安济伯如今还躺在床上,便都道慧安不安于室,不守妇道,并不耻于其相交。

文景心言辞间不乏忧虑,慧安早知这条路不好走,早在当初前往马场,决定学医马之术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闻文景心的话便也没多大的感觉,只笑着道‘只要你不和我绝交便好,别人爱咋样咋样,我还瞧不上她们呢’,文景心见慧安眉宇间满是不以为意,便也只摇头一笑,未再多做劝说。

八月初,一场雨带走了夏季的溽热,阳光再次刺破云层,天气便似一下子就进入了清爽的秋季,万里无云,清空碧洗。

大辉和西藩比试医马术的这日,慧安起的极早,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方嬷嬷将她乌黑的长发通开。

“少奶奶这又是何必呢,爷虽口中没说,可谁愿意自己的妻子出去抛头露面。这两日来拜见老太君的夫人们明显多了些,还不都是为着少奶奶的事,老太君只以病为由都推拒了,对少奶奶也不曾责问一句,这是老太君和爷对少奶奶的厚爱,少奶奶怎能不放在心上,明知不可为却还是非要去做。”

入太仆寺,参加选吏之事慧安从未和方嬷嬷提起过,定国夫人那里也是夜宴那晚关元鹤去劝说的,慧安不知他和定国夫人是怎么说的,总之对此事定国夫人这些日一直未曾多言。方嬷嬷早先见关元鹤在棋风院为慧安专门置办了药房便对此事多有念叨,如今得知慧安竟是要参加选吏,更是不认同,连日来慧安觉着自己的耳朵都被她念出了老茧来了。

慧安也知道方嬷嬷是一心为她好,生恐她因此失去了定国夫人和关元鹤宠爱,又生怕她被人瞧不起,被排挤。只是对此慧安早已看开,只要关元鹤支持她,她便没什么好怕的,她亏欠母亲的太多,所以不管多难,她都一定要将侯府守住,那是祖父和母亲两代人的心血啊。

故而对方嬷嬷的唠叨慧安只作未闻,见方嬷嬷要将她的黑发挽起,慧安便笑着道:“乳娘,给我梳个简单的便成,也不必戴什么珠花步摇,不方便。”

方嬷嬷闻言面色一沉,动作便停了下来,慧安却是忙拉着她的手,道:“乳娘,我知你为我好,只是若我为了自己不顾孝道,丢了爵位,那我一生都会不安的。我知此事极难,但乳娘总得允我试试吧,兴许我真能立个什么大功呢。再说,乳娘难道不希望我能跟着爷到边关去?若是不去,指不定明年这会子他就会抱着庶子带着美妾回来,那我可怎么办啊?”

方嬷嬷听慧安这么说,总归是没了脾气只叹了一声,眼眶微润着将慧安的发挽起梳了个极为简单的流云髻,只在发鬓插了两朵蜜蜡海棠绢花。因是两国皇帝都要出席,故而方嬷嬷又给慧安上了些淡妆,薄薄的一层,衬得肤色越发红润,唇点桃夭。

慧安定睛瞧去,只见镜中女子云鬓乌黑,妩媚绝美,眉宇飞扬,自有一番灼灼的从容高华之姿。望着镜中女子,慧安目光闪动了下,这才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起了身。她穿上一件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梅的窄袖小袄,下配一件石榴红灯笼裙裤,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登上羊皮腾云小靴,越发显的身段玲珑,高挑英气。天色尚早,方嬷嬷又取了一件水红色的薄绸团花披风被慧安系上,这才上下瞧了瞧,嘱咐道。

“少奶奶遇事多和爷商量,且莫冲动啊。”

慧安闻言重重点头,这才从内室移步出来,关元鹤早已等候着了,见她出来几不可见地扬了下眉,放下茶盏站了起来,道:“走吧。”

慧安跟随他出了屋,方嬷嬷却又交代了冬儿和秋儿两句这才令她们跟上,她站在廊下瞧着慧安一行越走越远,眼睛便又红了起来。

早先慧安跟着太后南下,她虽是知道慧安跑去学医马之事,但是因未曾亲眼瞧见,便也不能想象其中的辛苦,后来慧安回京,她曾细细问过慧安在南方的生活,这才知道自家娇生惯养的姑娘竟是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当初学医已是不易,如今要用,要去那边疆苦寒之地,整日与畜生为伍,更要遭受人们的指指点点和排挤非议,这其中滋味又怎能好受……

方嬷嬷想着终究是心一酸,抹了抹泪。

这次盛会,皇上令京城五品以上官员皆携女眷参加,慧安和关元鹤出了府,关礼珍和关礼彦已上了车,而崔氏这次却是被关白泽特允了一道前往的。她正和云怡说着话,慧安早知崔氏会去,故而见到她一身盛装站在马车边上也不觉吃惊,反倒笑着走了过去,福了福身请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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