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言罢便也不待丁氏推辞,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便往外走,丁氏被慧安拽了起来,一惊之下脚步踉跄着已是出了屋。那前头名士宴谁知道这会子是个什么情景,若是男人们已形态放纵,她一个内宅妇人闯过去,撞上什么不堪的场景,还要不要名声了?

可方才她不顾这个只叫丫鬟带着慧安前去寻人,如今若再说那是去不得的地方,岂非自打耳光?丁氏一急之下竟是找不到推辞的由头来,甩了甩手,奈何慧安拽地极紧,竟是甩脱不开,只得被慧安拉着快步往前院而去了。

慧安却也知道丁氏的心思,她既要自己到前面去,那她便拉上丁氏一起,丁氏是宁王的儿媳,有她一起自己还怕什么。只她沈慧安自己,那些男客们许不会收敛,但若听闻丁氏来了,冲着宁王的面子,便是再放纵也得赶紧的收拾仪容,若是一不小心坏了宁王儿媳的名声,那却是不妥的。

而此刻前院的大殿之中,李云昶已被宁王府的婢女扶至侧殿上药,关元鹤自是跟随着一并进了侧殿。两人方才经过一场争斗,李云昶当着众人的面虽不曾发作关元鹤,但到底心意难平,此刻只两人在这侧殿之中,他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关元鹤却不搭理他,自在一旁坐了,吃着冰镇的凉糕一言不发,大辉贵族虽也推崇五石散,但因已有太医质疑五石散的毒性,故而服食五石散的剂量早已减量,名士宴上的五石散药性不过一般,他服用了一叠凉糕便觉药效散去不少,这才迎上李云昶的目光分毫不让地挑了挑眉。

那婢女察觉到气氛不对,匆匆为李云昶上完药便退了下去,登时侧殿之中便一点声息都没了,静寂地似是连空气都凝滞了起来。

李云昶对女人从不多花心思猜度了解,偶尔放纵也不过是将女人当做放松情绪的玩物而已。可对慧安却不同,因她一开始便震撼了他的心,使得他对她上了心,只越关注便越发现她的不同来,后来她又屡屡相帮,这使得在不知不觉中慧安已入了他的心,那日一时失控,做出了失礼之事来,一是心中不曾忘情,再来也是不甘心,他将慧安堵在那假山中实也并未想要将她怎样。

事后他自以为慧安万不会将那日之事告之关元鹤,如今关元鹤寻上头来,李云昶作为皇子,虽从未如此失过颜面,也从未吃过这等哑巴亏,可他到底也有几分傲气和胸襟。

如今慧安之于他早已如同鸡肋,自心头连根拔除尚有不舍,然徒留于心却又觉如鲠在喉。李云昶并非无耻之徒,他素来自律、知礼,在女色之上也素无贪恋,他并不愿纠缠他人之妻,也不屑强迫她人,那日慧安的态度已叫他觉得极没意思,如今又被关元鹤如此警告,李云昶激恼过后倒是心中一轻,他握拳半响,目光渐渐收敛了凛冽之色,道:“还记得我们第一回相见是在西山上,为了争猎一只山鸡还大打了一架,当时我挣不过便企图用皇子身份压你,你却讥我没出息,竟是分毫不让,最后倒是惹得此后每每涉猎,赛马,比箭我都爱与你一较。可也因年幼于你,每每落败,倒不曾想连这情爱之上竟也……”

李云昶说着不觉自嘲一笑,见关元鹤静默不语,便也未再多言,半响他才起了身,只道:“你既得了她的心,便好好待她吧。”

他言罢却是自往前殿而去了,关元鹤这才抿了抿唇又盯着他的背影瞧了两眼,起身紧跟着也到了前殿。谁知两人刚一前一后地到了前殿,便见一个小厮匆匆地奔进了大殿,冲宁王禀道:“王爷,东亭侯夫人说是有事要寻东亭侯,如今大少奶奶正领着她往这边来呢。”

宁王闻言一愣,殿中众人却是一惊。经这一会儿,大殿之上歌舞轮台,早已是酒酣耳热,殿中弥漫着酒气,众人形态也越发放浪形骸,又有人服用了五石散,已有衣衫不整,袒胸露腹和侍女舞姬嬉闹调笑之辈,听闻此言一诧之下均面色大变匆忙着收拾起衣衫来。

关元鹤闻言自知慧安此来为何,却是微微挑了下唇角,接着他忙大步上前冲宁王和殿中诸人躬了躬身,道:“怕是家中真出了什么事,扰了诸位兴致,来日关某在府中设宴再与各位赔罪,王爷,请恕在下先行告退了。”

宁王见他请辞,又见殿中情景,只怪那丁氏不会办事,怎好端端的将人引到了这里来,对慧安来寻人却搅了他的夜宴之举自也心生不悦。不管慧安是因嫉来寻人,还是关府真出了什么么事,宁王都无心探究,故而便蹙着眉摆手道:“去吧,去吧。”

关元鹤便又施了一礼,转身就向外走,可安济伯闻言却是起了身,两步上前拦在了关元鹤身前,笑着道:“东亭侯切莫急着走啊,方才那凡柔姑娘可是娇花一朵,东亭侯还因她和秦王大打出手,怎生如今这般凉薄,竟是说走便走。”

安济伯府和关元鹤的官司在座的哪个不知,见安济伯拦人,众人便皆是一笑,却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也跟着起哄起来。

“安济伯此言不错,如此佳宴良宵,可不能做那薄情寡性,徒惹美人儿落泪之事,东亭侯当给凡柔姑娘一个交代才是。”

“依我看,既是关夫人来了,不若请进来问问她的意思?”安济伯见众人跟着起哄,便眯着眼冲关元鹤笑着道。

关元鹤目光一凛,尚未开口,倒是自殿外传来一声清扬悦耳的女声。

“哦?却不知安济伯是要问妾身何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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