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闻言不觉一诧,抬眸道:“大小姐关礼芳不是容姨娘所出吗?”

关元鹤这才点头,道:“那肖姨娘和母亲一样再没能出得了这栖霞寺,当时陪同山上的下人也未曾有一人活着离开,府中自此后便严禁再提起肖姨娘此人,下人们也只知母亲是病故了,因而均猜测肖姨娘毒害了母亲,肖姨娘也便成了府中的禁忌,关礼芳到底是父亲的骨血,父亲做主将她过在了无所出的容姨娘名下,如今时隔多年,府中老人已换去的差不多,再加上关礼芳出嫁后再未回来,故而知道其非容姨娘所出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了。”

慧安闻言只轻轻嗯了声却是再说不出话来,当初她心中恨,好在还有孙熙祥和杜美珂母女由着她报仇雪恨,可关元鹤呢,他心中有恨,然而到如今却是连个要寻的仇人都没有,这种感觉只怕便如钝刀子割肉,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吧。

慧安想着这些,虽是感受到身后关元鹤的伤悲和愤恨,但她竟是张了张嘴半响都未能发出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的安慰来。她只能本能地自关元鹤怀中站起身来,用眼神安慰着他,将他抱入了怀中。

关元鹤触碰到她心疼又不知所措的目光,心中便是一触,被她压在怀中,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暖意和力量他身子僵硬了一下,接着才缓缓平复过来,将头更紧的靠在慧安的胸前,低声道:“慧安,是我害死了母亲……”

“不怪你,不怪你……你那时候还那么小,任谁瞧见都会吓得惊声呼人的。母亲,她事事为你想得周全,定然不愿看到你因此自责,因此日日经受折磨。”

慧安说着眼泪已是不自觉流了出来,沿着面庞滑下在下巴处停留一下终是不能承受滚落下去颗颗都落在了关元鹤的脖颈间,她将关元鹤搂的更紧,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像是母亲安慰着迷茫的孩子。

那滚烫的泪水滴在脖颈上不同于雨滴的清凉,却令关元鹤身子微震,喉头处一股紧缩胀疼,他没有再说话,只任由慧安拍抚着,也任由她疼惜的泪水滴滴溅落,替他流尽了心中多年的苦楚。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关元鹤才推开慧安,瞧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凑上前亲吻了两下,轻声道:“傻姑娘,我尚未如何,你却哭成这般。”

慧安闻言却抚摸着关元鹤俊美的面颊,望着他含着心疼的眼眸,道:“我甚欢喜,欢喜你将你的悲苦告之我,欢喜我能替你分担辛苦,也得愿以后都能如此。你若楚痛,我愿和你一同痛,你若已悲至无泪,我愿替你流泪,只求你心中能够明白,富贵相随非我所愿,惟愿和你风雨同济,悲苦相依,此生不悔。”

慧安的话说的极轻,然而那一字一句落在关元鹤耳中却犹如敲在了他的心上,字字如捶,直击的他心跳失速,鼓动如雷。瞧着慧安明亮而认真的眼眸,关元鹤莫名地喉头一紧,酸胀难言,他将慧安猛然抱入怀中用尽力气拥抱着她,似想将她整个挤入身体之中。

慧安也紧紧回抱着关元鹤,眸光闪泪,笑靥如花,半响关元鹤才重新让慧安坐在他腿上,抱着她,舒了一口气,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上,却道:“慧安,早日给我生个孩子吧……”

他今日之所以带着慧安到这处竹林来,却是因方才在观音殿中和慧安一起跪倒在殿中叩拜被那一瞬所触动。

他本就不信这些神佛之事,瞧着慧安兴冲冲地拉着他一起去求子,他本觉好笑,可便在那一刻,和她一起跪在菩萨面前,和她一起拜倒祈求的那一刻,他心中却是真正地期待这一个孩子。

抬身时,瞧着身旁慧安真挚又虔诚的面容,瞧着她沐浴在阳光下温暖又宁和的笑脸,他心中便觉涌起了浓浓的暖意,以及一股归属感和安宁感来。身子中那股流淌的宁和之气便叫他想起了孩提时陪着母亲和哥哥身边一起欢笑的情景,这种久违又恍若隔世的感觉,让他当时瞧着慧安,便是痴了。

不知何事起,她对他已是一种不可或缺的所在,只要有她在,不管她身在何方在做什么,想着她便能叫他坚硬如铁的心柔软温暖起来。

故而他带着她来了这竹林,却没想到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些他藏在心底深处从不叫人窥视的情绪,在这里,在这个宁静的午后,便就这么轻轻松松,自然而然地从口中吐出,也在她的泪水和拍抚中轻易地得到了宽慰。

关元鹤之前会令方嬷嬷给慧安服药,一方面是他恐慧安年小,怕她承受不住生育之苦,另一方面也是因他虽说年纪已是不少,但总归是心冷之人,对孩子他本就没生出什么期许和盼望之心来。

可此刻面对这样的慧安,他却由衷地想要一个孩子,期许着能和她生个孩子,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想着会有一个小生命,身体中延续着他和她的血,他便忍不住心生雀跃。

慧安闻言却是一怔,她虽不知道关元鹤是因何改变了主意,但是心中却欢喜的紧,不由抿唇一笑,应了一声,问道:“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关元鹤却道:“只要是你生的,什么都好。”

慧安听罢心中虽喜,却恼他说话不计较,不由轻捶他的胸膛,抬眸道:“左不过男孩和女孩,我还能生出阿猫阿狗不成!”

关元鹤却是一笑,道:“只要是你生的,便是阿猫阿狗我也喜欢。”

慧安听他越发说话不忌讳,正欲佯怒,关元鹤却俯身在她耳边沉声道:“慧安,你放心。你有孕,我必不会叫你忍受独守空房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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