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谋害亲生女儿,这到底是家丑一件,慧安又是为人子女的,故而在此时并不适合再抛头露面。故而自侯府宴客之后,慧安便装起病来,并已生病为由,推掉了所有欲来拜访的客人。

这倒使得众人对孙熙祥的谴责更加厉害,而孙熙祥那日被慧安气的急火攻心吐了口血,回去后便一病不起,如今外面尽是谴责他的流言蜚语,形势愈发对他不利,加之沈清之事慧安已像他透出要查明的意思,孙熙祥心中是又害怕又无能为力,这又气又急,又怕又怒之下病情却是一日比一日重了起来,如今已然昏昏沉沉不能起床,更别说理事了。

孙熙祥的倒台使得侯府形势大变,而慧安装病在家却也没有闲着,而是紧锣密鼓地整饬起凤阳侯府的内务来。那些以往唯孙熙祥之命是从的,欺慧安年幼的,偷奸耍滑的……统统发卖了出去。这些人慧安早已叫方嬷嬷使人暗中留意了,如今清理起来倒是干脆利落的很,几日功夫侯府中就一下子清净了下来。

这些事慧安是不便亲自动手的,一来她恐将来被人拿“孝”字说是,再来慧安如今还在“生病”,自是不能出头的。故而这事慧安央了童氏代为出面,方嬷嬷从旁协助。三两日功夫侯府便清理了尽半的下人,没冤枉哪个,也没偏袒哪个,待童氏又将空出的管事,采买等位置补上新人,一时间众人是彻底服了!

而缺出来的位置也是要填补新人的,此事慧安却也是早有准备,她先前便叫竹名为她买了不少下人调教着,如今可不正好赶上得用。侯府大换血,却换得有条不紊,不仅没弄的人心惶惶,反倒很快就恢复了秩序,令侯府焕然一新,井井有条地步入了正轨,这叫人不得不感叹主事者的精明能干。

而这些事情虽慧安从头到尾都未曾出面,但侯府下人们心中却是明镜一般,童氏才到府上多少日子,又岂会将下人们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故而众人哪个也知道这事背后主事的还是慧安这个小主子,此番事情处理的漂亮啊,漂亮的叫他们心生敬畏,自此是再也不敢小瞧侯府这个小主子了。

慧安连日忙这些事情倒是累的无力多想关元鹤之事,这日夜过三更,侯府中除了守夜的下人外都已入睡,本就是隆冬时节夜晚冷的空气都似凝结了,偌大的府邸一点声息都没有,皎洁的月光洒在窗棂上,如霜般清冷而幽静。

屋中,慧安早已睡下,羊角灯发出柔和的光影洒进莲青色的棉纱床幔,柔柔地漫过大床,抚摸过床上人儿微皱的小脸。

却与此时,外间的窗棂被轻轻推开,一道黑影迅捷地闪了进来,悄无声息地停驻在窗边,外头划入屋中的月光在来人面上一晃而过,照过他峻冷的眉宇,幽深的眼眸和因抿唇而显得异常刚毅的面部曲线,正是关元鹤。

他入了屋,见碧纱橱后的暖炕上并未有丫头值夜不由挑了挑眉,在原地站了片刻抖了抖身上的大麾,待衣服上的冷意散去不少这才脚步轻浅踏入内室。

行至床前,他缓缓探手,修韧的指尖挑起床幔,目光灼灼地瞧向那窝在被子中的人儿。

床上,慧安规规矩矩地仰脸躺着,被褥整整齐齐地压在脖颈上,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来。

关元鹤目光微闪,细细打量她,只觉慧安原来丰盈的面庞几日功夫就消瘦了不少,脸色在灯光映照下还显得苍白憔悴,毫无颜色,虽是沉睡着,但她的两道秀眉却微微蹙着,像是很不安,眉目间有着掩饰不住的忧色。

关元鹤本还有些锐利的目光在触及这张发皱的小脸时不由便柔和了一些,他想着沈童的话,想着那双做功粗糙但却极为用心的靴子,又瞧慧安这般疲累的模样,由不得心中一紧,鼻翼嗡动了一下隐约透出一声叹息来。

却与此刻,床上躺着的慧安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就坐起身来,本盖在被子里的手不知何时竟已握住了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那匕首在空中闪过一道亮光直逼床前黑影刺去。

她这动作来的太快也太突然,关元鹤一时沉在思绪间竟在那匕首发出的妖冶冷光如电般迫近心窝时他才猛地侧身避过,接着一把抓住了慧安的手腕。

只静夜中却传来一声衣衫破裂之音,竟是那锋锐的匕首堪堪刺过关元鹤的上衣,在其上划开了一道一寸见长的口子!

慧安一击不中又被来人钳制住了手腕,由不得一惊,发了狠劲抬脚便又欲往关元鹤腰间踢,关元鹤却也是恼了,拽着慧安手腕的右手便是一个用力。

慧安登时吃疼,轻呼一声,手上脱力那匕首便自掌心掉落。

而关元鹤抬脚一接,匕首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慧安只觉一阵心惊,尚未反应过来,就感眼前一暗,床脚的羊角灯忽而熄灭,然后便是一阵天翻地覆,她的身子发出一声闷响被大力推倒在床上,与此同时,一个重重的身体便压了下来,来人竟用他的双腿死死夹住了她欲踢打的两腿!

“你竟在床上藏刀?”

慧安瞪大了眼睛,尚心中发紧便闻面前传来一声压抑却饱含怒气的男声,接着她便瞧见了关元鹤那双幽沉无底的眸子。只那一双眼眸在黑暗中似燃烧着熊熊火光般,熠熠间分明写着恼怒!

慧安一愣,透着朦胧夜色去瞧关元鹤,见他眉峰紧蹙,一张俊脸铁青一片,目光锐利似要将她瞧穿,她不由一阵心虚,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无措。

关元鹤见她沉默不语,冷哼了一声,抬手便捏住了慧安的小下巴,怒道:“哑巴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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