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氏长的娇小玲珑,一张芙蓉面,瞧着温和可亲,说起话来却打仗似的极为利索,霹雳巴拉地便是一通骂,直数落的慧安面颊一红,头脑一懵。

童氏见慧安发怔,便又叹了一声,轻拍慧安的手道:“舅母是个急性子,直肠子,骂你也是心疼你,你也别往心里去。要说这事也怨不得你,是你那舅舅太糊涂,没能看顾好你,竟还差点害了你。以后有舅母在,定不再叫你受委屈。”

童氏一通骂不乏关切和心疼在其中,听的慧安已是心中暖暖,生出了孺慕之情来,听她这般说,忙笑着道:“舅舅也非仙人,岂知那淳王竟会行如此阴损之事。安娘如今已是好了,还请舅母多劝劝舅舅,莫要因后宅之事影响了朝廷正事。”

童氏心知慧安是怕沈峰因此事和淳王翻脸成仇,朝堂上再受到责难和排挤,不由感念的拍着慧安的手,道:“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这事你舅舅既说会给你个交代,你就只管放心。你舅舅虽说是个粗人,小事上爱犯浑,但大事却是不糊涂的。快叫舅母好好瞧瞧你,长的可真像小姐啊,再长两年定然也是个大美人,只是这脸色还是太难看……太医瞧了怎么说的?都吃的什么药?”

慧安一一回了,童氏又拉着她问起这些年的事情,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子话,童氏见慧安神色显出倦怠,这才又交代了方嬷嬷几句,告辞而去。

待她走了,慧安被方嬷嬷扶着躺下,瞧着头顶挂着的绣竹纹青帐子想着方才童氏说的话。

是啊,前世的她因为名声坏了,故而处世越来越艰辛,前路越走越窄,但说起来前世的她也算是恣意活了一场,随心而为,虽情路艰涩,但其它方面却也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比之多少女子都要过的舒心自在了。

而她因前世的悲惨结局认识到名声的重要性后,再世为人便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不敢行将踏错一步,日日过的如履薄冰,名声虽是越来越好,但却过的极不自在舒心。

故而因为发现了孙熙祥等人的真实面孔,日日与之斗法影响了心情,但更多的,这种压抑和沉重却来自她的心。

她放不下前世的一切,偏执的想要改变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局面,想得到认可,想被贵女们接受喜欢,对名声的执念使得她畏首畏尾,这才会被孙心慈拿捏住算计她落水,吃尽了苦头。

童氏说的没错,她比很多女子多了太多的资本,有必要过的如此憋屈吗?是不是因受前世的影响,今世的自己又走了极端,对名声太过偏执,也太过在意了?

便是做的再好,那些不喜欢你的人还是会鸡蛋中挑骨头,那些和你有利益冲突的照样会惹是生非寻你麻烦,人活在世怎会不惹是非,怎可能叫人人都只说你好话,大事上不被抓了错处便好。

名声固然重要,但也不值当她拿性命去拼。仇是要报的,但也不能执念于此,忽略了生活的真谛。上苍怜惜,叫她重活一场,若然只为恨而生,只怕是又白白活着一场了。

仇人她不能原谅,也势必要叫他们尝尽痛苦,但她也不能因恨而迷了心,忽略生活中那些美好的东西,忘记享受生活,那样只怕纵使大仇得报,母亲也不会含笑九泉。

前世的情殇叫她对情爱灰心,但难道便就因一个李云昶,就将她打的趴下,再不敢去爱吗?

她一直觉着自己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情女子,若然真是因受了伤便缩进了壳中再不敢探头,封闭了自己的心畏缩不前,那和懦夫又有何不同,连她自己个儿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慧安想着,只觉今日的自己和昨日又有不同,似一下子又看透了不少东西,心灵一下子清透了不少,也轻松了不少,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慧安因伤了身,连日来一直躺在床上静养,她那日在宫中落水,几乎全京城的官宦之家都知道此事。又因凤阳侯府多了个有权有势的舅老爷,少不得叫人多议论两句,连日来到侯府瞧病的人也不少,有真心关心慧安的,更有不少或出于好奇,或想结交沈峰一家,借此来侯府打探消息、刻意示好的。

文景心便来了几回,还给慧安带了两本养马的杂书,慧安见她欲言又止,便知那书大概是文思存寻来的,便也未多问收了书连忙着将话带开。聂霜霜,水轻灵,谢云芝等几个平日和慧安走的近点的,自也都来瞧过她。

那成国公夫人倒也派了管家亲自过来,竟拉了小半车的补品,说是成国公夫人本有意叫府里的二小姐亲自来瞧慧安的,但到底是热孝期间,不便出门,只送了东西来叫慧安好好休养。

鲁国公府却有两位小姐来瞧过慧安,大小姐罗易桐刚及笄,已和内阁郭学士家的长子订了亲,二小姐罗易桦和慧安同龄,两人都是娴雅静秀之人,颇好相处,和慧安倒也聊得来。当日在宫宴上她们便已认得,如今人家又专门来探病,加之那日在仙鹤楼上罗易知特意相帮,慧安本就心中感激,对二人自也热情周到,一来一回倒是亲近了不少。

连太公主府都送来了补品,另有一堆小玩意,许是钱若卿送的。定国夫人倒也派丫头来瞧过,但也只是寻常的走动,未有什么特别。慧安料想关元鹤该是没和家人提过说亲的事,如今被她拒了像他那性子只怕更不会再多生事端,说不准以后见了她都当了陌生人对待,心中不由就有些说不出滋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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