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慧安并不在意,只听听便罢,可据她后来所知,这秦小双非但没有被宁王所弃,反倒被抬进了府,做了侍妾,半年后宁王妃病逝,宁王府分了家,秦小双年近四十得育宁王幼子,彼时宁王已将近六十,老来得子哪有不爱的道理,当即秦小双便母凭子贵竟压住了府中两位侧妃在宁王的宠爱下一举夺了王府中馈,虽只是个侍妾但过的却是女主子的日子。

而宁王年纪也大了,这么个老花花肠子也不知是厌倦了外头的花花世界,还是老来没了那份体力,抑或真就被秦小双拢住了心,反正是自秦小双进了王府便再未在外头胡来,后来更是遣散了府中未曾生育子嗣的姬妾,日日都留宿在秦小双那院子。而当年讥笑秦小双的那些贵妇人们,却是没几人过的比她更舒心滋润的。

想到这些慧安瞧向秦小双的目光便有些探究和好奇,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倒是出了神。

秦小双见慧安如此不由吊起一双丹凤眼上下将自己个儿打量了个遍,这才脆生生地笑道:“可是奴家有什么不妥之处,怎惹得沈小姐如此瞅着奴?”

慧安这才恍惚着回过神来,扬眉一笑,道:“秦老板好风采,可叫我瞧迷了眼。”

说着面上便是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

屋中众人听闻慧安这话登时皆一愣,秦小双闻言本觉慧安是出口讥讽与她,但见慧安神情不像,眸中更是一点讽刺之意都无,清亮亮的透着一股子真心的赞叹,她一诧之下,却也真心笑了出来,面颊也跟着一红,有些羞措地道。

“沈小姐可真是说笑了。”

慧安见秦小双拘谨,还绯红了脸倒是有些意外,只觉着以秦小双的年纪和阅历,会因她一句真心的夸赞而红了脸,这样一个历尽了世事却还不失童真的女子倒是难得,也就生出了一份亲近之意来。

她忙叫方嬷嬷搬了锦杌子来请秦小双坐下,吩咐丫头们上了茶,这便也不急着请她量身,只与她吃着茶请教起衣饰选配的事情来。

方嬷嬷和冬儿几人见此倒是面面相觑,不明白慧安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慧安本有心结交,对自己的意思也不加掩饰,而那秦小双是什么人,岂能看不出慧安的真诚?

她虽不明白慧安对她为何会有如此明显的好感,但心中却着实欢喜。谈了一会子又觉着慧安虽年纪小,但说话举至全然不似个孩子,诧异之下倒也欢喜地与她畅聊起来。

两人都算是爽朗之人,脾性颇有些相投,过不多时,便就聊得开了,从女子衣饰料到脂粉之物,再到坊间吃食……最后更是聊到秦小双经商期间遇到的趣事妙闻,待方嬷嬷忍不住提醒了慧安,两人才算罢。

秦小双倒没想到今日竟会和个十多岁的小丫头片子谈的欢,方嬷嬷打断她们时,她心中倒还诧异了一下,但这实是一件好事,便也未曾多想。见时辰果真已不早,连外头的风雪都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多时,这才忙唤了两个云裳斋的绣娘进来,给慧安量了尺寸。

待秦小双拿出画册给慧安选衣服样式和花色时,方嬷嬷才趁着这会子功夫问道。

“不知我们二姑娘选的什么料子,样式和花色?秦老板告知下,也好叫两位姑娘将颜色错开。”

秦小双闻言一笑,道:“你们二姑娘选的是蒲桃文锦做底料,落花流水花绫压边的一整套小袄和棕裙,底料选的是月白色芍药暗纹花色,压边却要了宝蓝色冰丝纹。样式也选的简洁大方,是这款右衽小袄和这款宽摆起波浪荷叶边的棕裙。至于主腰说是要自己制备就不劳我们云裳斋操心了。”

她说罢瞧向慧安,兀自眨了下眼睛,这才悠悠地道:“二姑娘眼光却是极好的,这套衣裳虽简单素淡,搭配出来定也不俗。这两日奴也没少往各府中跑,选那喜庆富贵之色的却是多,二姑娘这般的可是不多见呢,想来府上的二姑娘平日定也是个不爱艳丽之色的清雅女子。”

慧安闻言一笑,宫宴上皆是权贵公侯的贵女,打扮的自然都是华贵无比,孙心慈倒是明白的很,她既有心要显现出自己个来,岂会让自己流了俗,只怕穿了这通身素雅的衣裳方能显出她的别致出尘来。

“妹妹一向颇有主意的,依秦老板看,我那日当选何种衣饰方显妥当?”

听慧安只说妥当,秦小双不由瞧了她一眼,面带笑意地道:“这回宫宴各府女眷多选织锦,依奴看沈小姐也不必做那繁复的,就这粉红色暗纹蔷薇的织锦料子就不错,不妨便选此料做了褙子,至于下裳选这水红色绣遍地毓秀折枝金丝牡丹的锦绣便不错,这两匹料子都是今年的新样儿,可是颇受欢迎的。”

慧安闻言,心道穿了这身衣裳估摸着当日定淹没在穿红戴金的贵女中,连自己个儿都要寻不到了。

这秦小双倒是个妙人,慧安掩唇一笑,瞧了眼秦小双眨巴了下眼睛,这才道:“安娘和秦姐姐投缘的紧,姐姐也别沈小姐沈小姐的叫了,便称我安娘就好。”

秦小双一愣,这才道:“这怎么好,我这身份岂敢……”

慧安见她推辞忙打断她的话,道:“说起来该称呼一声秦姨才是,只是这天下间却没有如此年轻貌美的姨母的,我叫一声姐姐,却还不知宁王爷听闻了会不会怪安娘托大呢。”

秦小双见慧安是真心对待,便也不再推脱,眼波一转,妩媚而笑,却道:“他才管不着这些个呢,他若说出个一二来,便是嫌弃我老了,瞧我可饶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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