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辉的子民是不能随便收义子的,如沈峰这种情况算是乞养,也就是没有亲属关系之间的收养。

大辉宗法律中的宗祧律中有言,弃养是不以立嗣继承宗祧为目的的,律例禁止立养子为嗣子,所谓异性不养,若收养人因义子而乱了宗法秩序是要杖打六十的。

如沈峰这种情况,虽说开了宗祠,写入了宗谱,身份上已算是沈家人,但却是不能继承凤阳侯府的家业的。

何况当年沈峰只是回京述职,并非要常住京城,好像对孙熙祥也造不成多大的影响。他就算害得沈峰被赶,在当时却也不能从中得到什么。

若说他只是为了叫母亲和祖父有愧与他,这才设计此事,那这还算是个人吗?何况当年他和母亲刚刚新婚,感情还算融洽,孙熙祥一个大男人真的就会甘心自己给自己带上一顶绿帽子?这事但凡有一星半点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面?

他想要赶沈峰,大可用别的法子,当年侯府之中可还养着祖父的八个美妾呢,他何不设计了沈峰和美妾私通,那样虽未必能一击而中,但起码能叫沈峰和祖父之间起了嫌隙,有了缝隙再慢慢注水,何愁有一日心墙能不崩塌?

只是照孙熙祥前世所为,他毒害母亲,一步步掌控侯府,又引诱自己嫁入王府放弃袭爵,后终将凤阳侯府顺理成章地改成了孙府。

这一连串的设计长达数载,可谓天衣无缝,不疾不徐,沈峰不能继承家业那前提是这世上犹有祖父血脉,但若母亲死了,她又主动放弃了袭爵,这事就另当别论了,沈峰便会成为袭爵的不二人选,何况沈峰自己也有功与朝廷,承袭凤阳侯府的爵位那是顺理成章,只要有他在凤阳侯府就万没落到孙熙祥这个外人头上的道理。

这么看难道此事真的是孙熙祥所为?难道他竟是在一入侯府就惦记上了侯府家业,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他的夺产计划?

那他也太可怕了吧……

慧安想的额头两根青筋砰砰直跳,一阵阵头疼。方嬷嬷见她如此,不由心疼地道。

“姑娘快别想了,这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岂是一时半会能够想明白的。姑娘快躺下吧,眼见这天都要亮了,虽说今日不用再往国子监,但起的晚了整日都会难受的紧。”

慧安这才点头躺下,方嬷嬷亲自值夜,在外间听慧安不停翻身,不由叹了口气。

慧安迷迷糊糊也不知何时才真正入眠,待睁开眼睛时太阳已升到了半天空,照的整个屋子明晃晃的。方嬷嬷听到动静唤了丫头们进来伺候,待慧安出了净房坐到妆台前,这才禀道。

“一早关府来了人,说是关府在西郊庄子上干活的小厮,他说早先姑娘答应了他们三爷要给照看几日庄子,他听说国子监放了年假,便来请示姑娘何时去,他们好安排一二,到时派人来接。”

慧安闻言迷糊一下这才反应回来,一拍脑袋苦着脸道。

“他还真要我去给他做养马倌啊,这人真是,我又不是他们家的奴才!”

方嬷嬷见此,笑着劝道:“关将军救了姑娘,姑娘既是答应了人家就该做到才是,何况我瞧着那小厮挺急的,说是庄子上原先的马倌突然生了病,这临时也找不来懂马的。这几日那庄子都快乱了套了,这才不得不求到了姑娘这里,姑娘瞧着就帮帮人家吧。”

慧安这才点头,道:“这事等过了明儿再说。”她见方嬷嬷还欲再言,忙又道,“乳娘放心,我一定去,后日我一准起来就去给人家看马喂马当那不要钱的苦命短工去。”

翌日,慧安穿了件月白色绣缠枝菊花的对襟褙子,同色镶米色裙边的素净罗裙,头上简单的绾了个圆髻,仅用一根通体剔透的白玉莲花簪子别着乌发,在屋中焦急地行来走去,不停地向院中张望。

冬儿见她这般不由笑着上前,道:“姑娘快别走了,瞧的奴婢都眼花了。方嬷嬷定然就快回来了,我瞧着这天色已经不早,只怕成国公府送葬的队伍也快到了,姑娘姑且再等等。”

她正说着,慧安便见方嬷嬷匆匆自外面回来,瞧见她便笑了起来,慧安一瞧便知事情办成了。

果然方嬷嬷进了屋便笑着道:“姑娘,国公府的丧葬队伍已经到三字街头了,请姑娘出府主持路祭吧。”

慧安这才整了面容,点了点头缓步出了榕梨院。

成国公汪士鸿,本是江南人,从圣祖起兵便投了军,到大辉建朝积功至西山护卫千户,后因平乱有功受封世袭公爵,如今成国公府已世袭三世六人,现今的成国公乃是汪士鸿的曾孙汪明建。

成国公府的世子汪杨忠在京城素有威名,不仅长相出众,更是有勇有谋、弱冠之年便行事沉稳、遇事果决,颇有其曾祖父之风。是京中贵介子弟中数得上号的可造之材。

他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宏德四年的武举人,被皇帝钦点了御前侍卫,后步步高升,直至御林军中郎将一职。如此年轻,又是凭自己本事,能得圣上青眼委以重任,使得成国公逢人必满面春风地说起儿子。

只可惜祸从天降,当日端门事件成国公世子竟死在了东姜人的刀下,而成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小儿子在裳音楼中看热闹,竟亦遭遇了不测,一死一残。

一日之内,成国公痛失二子,最小的儿子更是被砍断了一条腿,只余了不成器的二子,其悲恸可想而知。成国公汪明建如今已年近半百,身体本就不好,遭受如此打击竟一病不起,翌日便也撒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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