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文思存虽气质已颇为稳重,但到底还是没有经过事,太过稚嫩。如今的鼎北王文冲正值壮年,将鼎北王府守护地极好,以至于文思存长这么大只怕从未遭受过打击,也未曾被家人强加过什么。他的心性太过简单,想法也太单纯了。

他以为他喜欢了,而她答应了,这事便能成。可现实远不是这样,他享有了鼎北王府嫡子的荣光,便必须承担它附带的责任啊。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我瞧着这局棋,不出一炷香便能定分晓了。”

慧安兀自想的出神,耳边却传来聂霜霜的声音,猛地回过神便见大局已定,场上文思存落子越来越快,而谢舟却迟迟落不下一子,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纵使这样也是越来越多的无气之子被捡起,棋盘之上黑白胜负已呈现一面倒的局势,那白子再无挣扎的余地。

“啪嗒”一声,文思存再落下一子,接着便笑着起了身,冲谢舟温雅一礼,这一局棋以他的绝对胜利而彻底告终。

聂霜霜却盯着那大棋盘久久不语,半响才喃喃地道:“祖父常言,棋能观人,这文二公子的棋倒是下的极为沉稳,倒似一座岿然不动的山,无论谢公子如何落子,都攻守有序,极有章法。”

慧安闻言还没来得及回头瞧聂霜霜一眼,便见文思存突然扭动盯向了这边,望着她们这里笑了笑,那模样那姿态端的是君子清逸,意气风发。

耳边传来聂霜霜微惊的一声低叫,慧安扭头,见她有些无措地低了头,不由了然。大概是她刚还在说文思存,这下见他突然扭头瞧过来,吓了一跳吧。

待慧安再转头时,观骑楼上已传来这局比试的结果,而文思存已和谢舟并肩往观骑楼的方向弯腰施礼,接着说着话向东面看台而去。

棋艺一局文思存轻易取胜,不过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何况整场比试都透明化,学子们皆能从四面的大棋盘上看到比试的经过,故而胜负宣布,倒是没有上一场画艺比试那样轰动混乱。

唱名小厮宣布休息两盏茶的时间,一来比试了半响让大家都松乏活动一下,再来也是为了让下面准备骑射比试的两位学子前往换穿骑装,做好准备。

上面一宣布休场,慧安便和聂霜霜拉手站了起来,两人正打算去找文景心,谁知突然一直坐在身边的程敏瑜头冒虚汗地大口喘息着向下滑倒,慧安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却见她面色苍白,头顶浮起了密密麻麻一层大汗,四肢更是绵软无力,被慧安扶住整个人便都无力地靠在了她身上。

“程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聂霜霜也忙过来扶住她的另一边,一脸担忧地道。

程敏瑜还没作答,却见一名国子监的书童兴冲冲地奔了过来,见这边情况不对,立马为难了起来。

“程小姐这是怎么了?祭酒吩咐让程小姐到尚息阁换骑装,准备参加下场比试呢。她这样可怎么办啊。”

“没事,我等下就会好的。”程敏瑜闻言面色更见苍白,却还是咬牙抬头对那书童点头,示意知道了。

那书童知会到了,转身便走。慧安见程敏瑜实在难受,蹙眉道:“你这样怎么参加比试啊,我去找祭酒,看看有什么法子没。”

聂霜霜却拉住了慧安,“这比试若是能临场换人,李院士便也不会费心设计咱们柳祭酒了,你去了也是白搭。咱们先把她扶到尚息阁去,兴许用杯热茶,休息一下就能好点。反正……等下程妹妹上了马随便跑两圈便行。”

慧安闻言一叹,倒也不再坚持,和聂霜霜一起扶着程敏瑜向尚息阁而去。

程敏瑜喝了水,慧安又吩咐冬儿给她拿凉帕子覆了会头,她的面色倒是好了许多。她依在太师椅上,瞧着慧安和聂霜霜虚弱一笑,道。

“今日敏瑜烦劳两位姐姐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两位姐姐快也坐下休息一下。”

慧安闻言,见她声音已比方才有力的多,这才微微放了心,和聂霜霜一道坐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其实用不着这般紧张的,瞧我,下响还得和顾家小姐比琴艺呢,不照样吃喝不误,只要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便好,纵使输了也没什么的。”

程敏瑜闻言苦涩一笑,道:“我和沈姑娘终究是不一样的……沈姑娘输了没什么,我若丢了脸,怎对得起爹爹、母亲和姐姐的期望,连姨娘也会……”

她似是不愿再说,虚弱一笑,道:“将才是我太紧张,这会子已经没事了,也想开了,便如聂姐姐说的反正是要输,一会子我就上场随意跑上两圈便是。只我没想到今日会参加骑射比试,所以连套骑装都未曾准备,故而一时有些着急,这才……倒是叫两位姑娘笑话了。”

慧安听她提起父亲,母亲什么的,想到她的出身,怎会不知她的为难之处。她早已起了怜悯之心,如今闻言却是一笑。

“我当什么事呢,你没准备骑装穿我的不就好了。冬儿,快将乳娘为我准备的那套骑装拿来,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按着程姑娘的身量给改下。”

冬儿闻言应了出去,程敏瑜忙是推辞,被慧安说了两句,终是满面感激地福礼谢了慧安。

见冬儿拿着衣服进来准备给程敏瑜量身,慧安便和聂霜霜出了内室。两人站在屋檐下,聂霜霜不由一叹,满脸鄙夷地道。

“那程大人怎么说也是个五品官,没想到家里竟这般不成样子。他那夫人我是见过的,瞧着倒还温和,本是赞礼郎刘大人的嫡女,也是诗书礼仪之家,没想到竟虐待庶女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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