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且莫难为紫晴,若姑娘实在过意不去,明儿不妨将那本(世载堂诗稿)送予我们爷,也算是让宝物都有个各自的去处,岂不两全?姑娘今日也受了惊,紫晴便不多打搅了,这就向姑娘请辞了。”说罢,竟不待慧安再言,转身便出了门。

慧安瞧着她那形色匆匆的模样,不由望着那套扎眼的马具发起怔来。

“奴婢瞧着这紫晴姑娘倒是个妙人,说话行事端的是伶俐知趣,姑娘既然喜欢,收下便是。奴婢觉着紫晴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啊,那(世载堂诗稿)对文二公子也是宝物,姑娘若真过意不去,拿这书换了这马具也使得啊。咦?这是什么?”

秋儿瞧慧安一直对着那马具出神,以为她还在纠结收于不收的问题,便自取了那本(世载堂诗稿)说道,谁知刚一翻动那书,便有一张泛黄的荣宝斋贡纸从书中飞了出来,正落在慧安脚下。

慧安低头去瞧,却见那绵韧细密的纸面上画着一个女子的小样,着墨浓淡润湿,画的极为生动用心,赫然便是自己,慧安登时愣住。

文思存……他这到底是何意?

慧安捡起那片泛黄的素纸,但见那上面画着一名巧笑嫣然的女子,赫然便是昨日她在教舍时与许嫣然争辩时的模样。

只是那画面中的景致却换成了画艺院前的那条甬道,阳光普照在那女子的面颊上,她的眼睛少了一些疏离和峥铓,却多了真切的开心和欢悦。

慧安瞧着那画面上的女子,她那干净的笑容,发自内心的欢快和轻松,只觉整个人一震,哪里似被触动了一下,便有些发起怔来。但随即她又猛然着恼地变了面色,捏着那一张素纸气愤地跺了跺脚。

文思存这到底是何意?

秋儿瞧清楚那纸张上所画女子,不由张大了嘴,而冬儿已大步而出,目光飞快地在四下扫视了个遍,见远芳阁四下都静悄悄,只有两个小丫头远远地在院外收拾盆景,这才松了一口气,蹙着眉进了屋。

慧安已在堂中坐下,秋儿颇为恼火地怒道:“文二公子这算什么意思!平日里见他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竟也来欺负我们姑娘!真真是个混蛋!”

冬儿回来见秋儿破口大骂,而慧安亦面色不好地坐着,不由拉了秋儿一下,又瞧了慧安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劝道。

“你瞎嚷嚷什么!姑娘,依奴婢看文二公子可能……可能是发乎真情,想着事先探探姑娘的意思,万不会是有意轻视戏弄姑娘的。单单是顾着三小姐的面儿,他也不会这么做啊。”

慧安闻言,觉着冬儿所言不错,又想想文思存的为人,这才缓和了神情。秋儿却还是一脸恼怒,嘀咕着道。

“他若真是个好的,对咱们姑娘有意,就该敬重着点,便该央了鼎北王妃去请了好媒到我们府上来,哪有这么……倘使我们夫人还在,哪个敢这般欺辱我们姑娘!”

冬儿闻言瞪了秋儿一眼,又道:“你也说了,咱们府上没有主母,老爷又不真心关爱姑娘。别个儿人家还有父母为家中女儿筹谋,媒人上门若是不愿婉言推却了便是。可咱们府这不是老爷不真心为姑娘着想嘛,鼎北王府那是个什么门户,若真上了门,只怕老爷问都不问姑娘的意思,就会应下亲来。倘使姑娘不愿意,那岂不好事变坏事了!依奴婢看,文二公子这是先和姑娘通个气,倒还是敬重着姑娘的。姑娘但且瞧瞧他的意思再说,且莫着恼了。”

秋儿闻言觉着还真是这样,这才平静了怒容,转而又去猜起来慧安的心思。

慧安却未曾理会二人,捏着那方素纸沉静地坐了片刻,这才抬头吩咐道。

“去,端了炭盆来。”

冬儿闻言利索地转了身,将置在屋角的炭盆端来,瞧着慧安将那纸张丢在了火红的炭上,片刻便消失地无踪无迹。

不管文二公子会不会央家人来提亲,不管这亲事能不能成,这画儿却都是不能留的。留下那就是私相授受的证据,若被人知晓是会毁了姑娘的闺誉的。

姑娘能果断地烧了这画儿倒是还清醒着,只是姑娘这般的毫不犹豫,干脆利落,难道竟是对那文二公子一点心思都没有?

依着她看,文二公子倒不失是个良配,平日里是个不喜美色的,又上进好学,待人温和,最重要的是还对姑娘有意。若他真是替姑娘打算,这才先探探姑娘的口风,那倒真是个有心的。

姑娘如今这般处境,若是能说上这么门好亲,那老爷只怕也会有个顾及,对姑娘多几分爱重,这事还是得听听方嬷嬷的意思。

冬儿正想着要和方嬷嬷通个气,谁知慧安却似知晓她的心思般,正色吩咐道。

“这事谁都不要再提起,也不用告诉方嬷嬷了。将那套马具好好收着,早晚是要退还的,别出了岔子。”

言罢,揉着额头起了身,径直出了屋。今日这一件件一桩桩,当真弄的她头晕耳鸣,如今只想着早早歇下,明日去了国子监,只怕还没得清静。

见慧安出去,秋儿不由结舌,道:“我怎么眼瞅着姑娘竟对文二公子一点意思都没啊。”

冬儿却白了秋儿一眼,连告诉都不让告诉方嬷嬷,可不就是没有一点意思嘛……真不知姑娘这是怎么了,对这事的反应怎么就一点不似个小姑娘。

翌日慧安起的有点晚,到国子监时教舍中已经坐满了人,但气氛却比之平常要静谧地多,隐隐地透着一股子压抑。
本文链接:https://www.1y51.com/84_84034/191150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