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大的二女儿桂菊是榕梨院的扫洒丫头,人很机灵讨喜,活泼可爱,平日倒是和春夏秋冬几个颇熟,常常一处打闹。冬儿为赵一说话,怕一来是那赵大果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再来也是看在桂菊的面上。

方嬷嬷闻言却是蹙了眉,目光微冷地瞪向冬儿,斥责道:“胡闹!那车夫赵大管着姑娘出门的车马,岂能因私而掉以轻心,若他真对姑娘有异心,今后时不时出些个意外,弄几次惊马,纵使我们不怕,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这事岂能马虎!”

冬儿闻言,面色赧然地低了头,忙道:“嬷嬷教训的是,冬儿知错了。”

方嬷嬷见她如此这才缓和的面色,心道冬儿几个到底年纪小,不知道这大宅门中的仆妇,可是啥时都能做出来的,那等背主害主的奴才亦不是没有的,既是知道错了以后再敲打着点,想来还是能堪大任的。

慧安见冬儿和秋儿面色不好,忙笑着道:“算了,我看那赵大是个老实人,应该不会和珂姨娘有瓜葛,你们盯紧些便是了。只是珂姨娘如今在杜尚书怕是过的很舒心呢,她一舒心,本姑娘便难受了,你们说怎么办呢?”

这事前日大家便商议过如何行事了,此刻秋儿闻言,面色便恢复了光彩,笑着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使人去打听王大人的行程,明儿就让珂姨娘再也呆不了杜尚书府!看她这次回来咱们不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翌日,凤安府内城禀监巷。

青石砖铺的长长街巷上空无一人,白花花的太阳照在路面上反射出幽幽的光,一辆乌蓬马车缓缓地行在路上,车轮子碾过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在巷中回荡着。

车中坐着的乃是当朝殿中侍御史王子缚王大人,他今年已有七十高龄,留着一把花白的胡须,此刻正靠在车壁上蹙着眉听着马车碾过地面发出的均匀平缓的咕噜声。

日日早晚上下朝,王大人都是伴着这种节奏的马车声,对于这声音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要说马车何以日日都是一个节奏的声音,那是因为这条禀监巷每日都这般清幽无人,马车不用躲避来往车辆行人,自然日日都发出一个节奏来。

要说这条禀监巷为何会这样幽静,那是因为,禀监巷中住着的都是言官谏臣。这些人专门负责替皇帝监察百官,代表皇帝接受百官奏事,更具有参奏百官的职责。

就如王大人,他做着殿中侍御史一职,这一生都不知参奏了多少官员,可以说大辉没有被他参奏过的官员只怕用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所谓御史门前多清净,平日里那些官员们都还尽量绕着御史们,恨不能见到他们躲的远远的,自也不会闲来无事往他们门前凑。

而御史言官们又多清高自许,严以律己,故而府中下人们说话都要比寻常人家的低。而这条禀监巷御史言官府邸相连,自然便门前清净,毫无人声了。这时间一长,不说百姓,便是猫猫狗狗竟都也不再光顾这里。

对于这安静王大人倒是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无尚荣光,因为这更说明御史们在他的带领下恪尽职守,真的为皇帝做到了监察百官言行的职责。

这几日京城因为端门事件而越发沉静,禀监巷就更是恍若没有人烟般了,可当马车缓缓停在王府门前时,王大人却听到了一阵低低的笑语声,他难免诧异地侧耳倾听。

“可不是嘛,这事我也听说了。你说这杜尚书的大公子听说也是个翩翩美男子呢,谁知这才到任上一年府里头的小妾就耐不住寂寞让野汉子爬上了床……”

“啧啧,那野男人倒是个有福气的,主子爷的小妾,那不定长的多风流呢,也不知是个啥滋味……要是我也能尝……”

因为说话人的声音很低,所以王大人听的也不太真切,可仅听到的就让他恼火了。下了马车当即便遁着声音走向府门右边的角门,便见两个小厮正蹲在一起一面磕着瓜子,一面嚼耳朵。

王大人咳嗽一声,那两个小厮一惊之下扑通通的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喊着再也不敢了。

王大人却只是蹙了眉,追问道:“方才你们说的是怎么回事,还不老实说来。”

小厮闻言忙道:“是……是今儿个奴才在西市上听说的,说是昨儿个杜夫人生了病,让府上的二小姐回去侍疾,哦,就是给户部郎中做了小妾那位,她回尚书府后丢了镯子,便让管家带着下人搜府,闹腾的动静很大,谁知也没能找到那贼人,却堵住了杜大公子的小妾和人……和人……在房中通奸。老爷饶命,奴才们这也是听着新鲜才嚼嚼耳根子的,奴才们以后万不敢了。”

“老爷饶命,奴才也是从前头江府的守门小厮那里听来的,便随口说道了出来,奴才再不敢了。”另一个小厮也忙磕头求饶。

王大人一听当即面色就沉了下来,气的花白胡子直抖。

想当年杜美珂做出败坏门风的事,就是这位王大人参了杜廖一个教女无方之罪,后来太后还斥责了杜美珂,而杜廖也再不允杜美珂踏进杜府一步。

现如今杜美珂竟又在杜府兴风作浪,还堵到了大哥的小妾大白天和人做淫秽之事,这简直是门风败坏,妄作礼仪诗书之家!这若他不参上一本,岂非枉顾圣上一片信任重用之情。

王大人沉着脸二话不说,大步便进了府,直奔书房而去。

待王大人走远,那两个小厮才站起身,高个的从怀中摸出一袋子银子来放在手中掂了掂,眉开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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