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沈家就剩下一个慧安,那孙熙祥虽是姑娘的父亲但他还年轻,又是个有身份的,早晚不得另立府邸,另娶新妇?便不是杜美珂,那也会是别人。

可慧安做为沈家人却是万没道理跟着去孙府的,这么说来慧安其实已经算的上是一个孤女了,以后的前程那还真是说不清楚。这些府里的奴才那个又不明白?

比起姑娘,自然讨好正值壮年又前程似锦的老爷更为稳妥。对姑娘来说,且不说别的,只一个孝字便能死死压住她。

姑娘但凡表现得弱势,或是给了杜美珂好脸子,凭杜美珂的手段怕是用不了多久她便能掌控整个侯府,成为府中真正的掌权者。

姑娘这下马威使得好啊!

方嬷嬷见慧安竟能独当一面,不曾吃亏,便放松了自己站在堂外看起戏来,听到慧安唤她,这才应声而入,一脸肃穆地站在了慧安身旁。

“乳娘,现下就让珂姨娘全了礼数吧,请母亲牌位。”

方才慧安临出门时便是吩咐方嬷嬷去请沈清牌位的,如今方嬷嬷闻言便将胸前黑布揭开,她两手托着的赫然便是一块黑漆灵位,上书“凤阳侯沈清之位”。

赫然便是慧安母亲的灵牌!

“老奴领命。”方嬷嬷对慧安福了福身便向正位而去。

夏儿几个站在屋中默默地看了半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们自然知道慧安这是要给杜美珂难堪。她们对杜美珂不尊沈清,身着红裳早已是心头有气,如今又怎不想帮着慧安出上一口气。

秋儿是四个丫头中脾气最刁钻,最是嫉恶如仇的,此刻见方嬷嬷捧着牌位向正位走,她忙上前两步。

“嬷嬷今日为珂姨娘收拾庭院已经很累了,这点小事还是让奴婢代劳吧。”

让秋儿这么个十来岁的丫头捧着灵位坐在正位上接受杜美珂的跪拜,自然比方嬷嬷来更加让人解气。方嬷嬷嗔怪地瞪了秋儿一眼,却毫不犹豫地将捧着的灵位交给了秋儿。

秋儿恭敬地接过,在太师椅上落座,冬儿已捧了盏热茶递到了杜美珂面前。

“珂姨娘快请吧。”

杜美珂一双美目此刻再没了原来柔媚的样子,她瞪大了眼死死盯着眼前的茶盏,双眼猩红,眼珠几乎要爆出眼眶。

还忍着吗?呵呵,杜美珂,我就不信你真忍得住!

慧安冷笑,今儿只要杜美珂摔了那盏茶,或是拒绝敬茶,她若真敢不尊母亲,妄自托大,那她便再没可能收服府中人心。

冬儿取了个锦垫丢在地上,福了福身。

“姨娘快跪下给夫人敬茶吧,夫人等您这杯茶可都等了十多年了。”

杜美珂一直不进侯府一是心不甘,再有就是觉着沈清一个莽夫生的乡野女人根本不配压在她头上,她自认身世比沈清高贵,样貌品行更比沈清高出一大截来。要她尊沈清为主母,天天晨昏定省地去伺候沈清她怎能愿意?

她就是要呆在府外,做着当家太太,引得孙熙祥天天往浮云巷跑,日日夜不归府。她就是要让沈清看看她杜美珂就是做不了平妻也比沈清强的多。

可如今冬儿一句话便戳中了杜美珂的要害,让她不得不正视,沈清是孙熙祥的结发夫人,而她只是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外室,见了沈清便要跪地奉茶的事实。

这么些年杜美珂特意避开沈清会出现的地方,不愿意和沈清碰面,便是怕被人拿住这一点,让她不得不给沈清行礼,她万万没有想到,如今沈清死了,居然还有人指着那贱人的牌位让她去跪!

此时她只觉自己真是个傻瓜,竟被沈慧安这么个黄毛丫头给耍了!这丫头当初在浮云巷的表现定然都是哄骗自己的,死丫头定然在当时就设下了套,让自己觉着她是个好拿捏的,诱着她进府呢!

好,好!真是好!

真没想到她杜美珂常年猎鹰最后倒是被一只毛都没长齐的雏鹰给啄了眼!

杜美珂望着眼前的茶盏和那扔在地上的锦垫紧咬着牙,面色发青迟迟没有动作。

方嬷嬷上前又催促了一声,杜美珂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了下来,她扶着扶手站起来,步履款款地缓步走上前竟真的在锦垫上稳稳跪了下去。

慧安见她如此非但不觉着快慰反而心里一怵,她到底还是小看了杜美珂,这女人真不一般。

夏儿分明也是一愣,待杜美珂抬头看向她,她才忙将茶盏送上。

“请夫人喝茶。”杜美珂接过茶,双手捧至头顶,样子极为恭顺。

秋儿正欲去接那茶盏,手刚碰上杯沿儿,杜美珂低垂的眸中闪过冷意,却突然松了手。那白瓷缠花的茶盏便向秋儿倒去,远远站着正看得起兴的攀枝禁不住低呼了一声。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秋儿伸出的右手不知怎么挽了一下,那茶盏便转了方向倒向了跪着的杜美珂。

杜美珂惊呼一声,只来得及抬手用袖子掩住脸,茶水便飞出茶盏尽数泼在了她的袖口和上身衣襟口。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即刻便将杜美珂的脖颈烫红了一片。

“哎呀,珂姨娘你没事吧?”

秋儿面色惶惶地说着,抱着灵位又往太师椅中缩了缩。

慧安有些好笑,杜美珂这些小手段用在从小习武的秋儿身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孙熙祥被这一变故惊到,看向秋儿的目光已露厉色。而孙心慈见其母受伤,忙跳了起来跑过去将跪着的杜美珂掺扶了起来,一面怒气冲冲地指着秋儿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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