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冬天与教科书中的内容大相径庭，温度没有书中写得那么温和，反而充斥着低温与大风。
班级里门窗紧闭，窗外狂风四起，吹得窗户窸窣作响。天色暗淡，教室里白炽灯常亮着，像耀眼的太阳。
班主任站在讲台中央宣布了换位的消息，说得很明确，“我呢，一直秉承着民主原则，座位这事我一般不会给你们强行安排的，就按照自己的名次选座位，自己选哪儿就坐哪儿，别没坐到自己想坐的位置来找我给你们换，都是自己选的……”
知道换座位的消息后，班里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坐哪儿合适。海鸥一直都认为换位得搬桌子这太麻烦了，而且她对现在这个位置也很满意，于是就决定不换。
李文博询问海鸥得知对方不打算换位置后，有些难为情地说：“海鸥，如果到我的时候你旁边还没人，咱俩下次还坐同桌吧。”
海鸥思忖片刻，点头答应了。
调座位这事必然要占自习课，上课铃还没响班主任便拿着一张空白的座位表走进教室，坐在讲台后，等上课铃打响后才开口道：“等会儿我念一个名字就上来一个啊。”
顿了顿，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李文博你就不用选了，直接坐讲台旁边。”
班里顿时响起了压抑的笑声。
李文博虽然万般的不愿意，但还是应了声。
李文博还自己安慰自己，“嗐，不就讲台边吗，坐那儿注意力更集中。”
选座位、搬桌子紧凑着一节自习课刚好弄完，海鸥依旧坐在原位，自己的前桌则变成了江河，而郭子阳则向旁边移了个位置——成了江河的同桌。
海鸥偏过头看向自己的新同桌，是位女生——彭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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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是属于比较内敛的性格，对于不熟悉的人她讲话很少，因此在外人看来海鸥是属于看上去很难交往的那类人。海鸥与她的新同桌——彭舒云，从成为同桌那日起除了日常问候以及交作业时，很少交流。
彭舒云似乎是看出江河同海鸥关系不错，又因为之前做过同桌，便在通讯软件上询问江河。
彭舒云在对话框中删删减减，最终向江河发了一句：你说该怎么办，我想跟海鸥聊天但又找不到说什么……
江河的回复很快：我记得是你之前跟我讲过海鸥很好相处的，你们不是认识吗[疑问]
彭舒云欲哭无泪地打下：那是我同学告诉我的，道理我都懂，但是真的到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流泪]
江河过了好一会儿，回复了句：慢慢来。
彭舒云看着屏幕上短短一句话，心想：靠人不如靠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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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课上因为要讲的题目略多，班主任的语速难免会过快，当问起“听懂没，没听懂的举下手，没有的话就讲下一道了……”，同学们碍于“其他人不举手我也不好意思举手”的心理，所有题目几乎都是一遍过。
下课后，彭舒云一筹莫展地看着练习册上依旧不会的题目，于是便喊了声坐在自己斜前方的江河。
江河扭过头，问：“怎么了？”
“能讲道题吗？”说着便将摊开的练习册朝着江河的方向递了过去。
江河接过后，思索片刻便将手中的练习册放在了海鸥面前，“海鸥，你看一下这道题给舒云讲讲吧，我现在可能没空。”
说完还朝彭舒云使了个眼色，彭舒云突然顿悟了这就是江河说的“慢慢来”。
海鸥愣了一下，说了句：“好。”
彭舒云连忙朝海鸥那移了移凳子，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海鸥看了看手中的练习册，指着对方那红笔圈起来的那道题，问：“是这一道吗？”
“对。”
“这一道其实有道例题跟它很相似……”说着便翻起了教辅材料，“在这儿，是这一道，你看看……”
海鸥同彭舒云详细说了一遍过程后，问道：“我讲清楚了吗？”
彭舒云有些窘迫地说：“我最后那点可能没听懂。”
海鸥眉眼弯弯，语气里没有一丝不耐烦；“最后那点是理解着很困难，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拐过来弯儿。”
“那你这样来理解，这个数是通过这个式子得来的，然后……”
海鸥这次比之前更细致的又向彭舒云讲了一遍，这次对方终于理解了，连着向海鸥说了好几遍谢谢。
海鸥笑着摇了摇头，问道：“还有别的吗？”
“有！”
说着彭舒云在练习册上翻着另一道自己不理解的题目，翻到后便将练习册递给海鸥。在海鸥看题目的间隙，彭舒云抬头看向江河，对方侧着头左手撑着脑袋，眼睛看向后面，与彭舒云对视后，江河眼中荡漾着笑意，朝她挑了挑眉。
彭舒云感激的朝对方笑了笑。
至此之后，海鸥与彭舒云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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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考之后，学生们便马不停蹄地准备起了学业水平测试，但紧张的氛围远不如联考那次浓烈，原因无他，班主任向学生们打了保票，只要把背的内容都记牢，字迹工整的都能过。
自文理分科后，停掉的文科科目又被重新安排在了课表上。这天是文科老师第一次来理科上课，同学们都不太清楚会是哪个老师来教自己。不过班里大部分男生则祈祷，历史老师最好是新来的那位女老师，只因那位老师被称为“岚湾高中刘亦菲”。
也是巧，那位老师真的教他们班历史。当那位历史老师走进教室的那刻，班里男生猛地发出欢呼声，历史老师见此情景则一脸疑惑。
学业水平测试是要在来年一月份进行考试的，历史老师不可能重新一点点给同学们讲，只是在学校发的历史小册子上圈了圈题目，说：“学业水平测试卷子上的题目基本上都是小册子上的原题，你们把选项背一下就好了。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来问我，或者问自己周围的同学……”
“声音好温柔，长得也好好看。”彭舒云眼神紧盯着站在讲台上的历史老师，根本没在意对方讲了什么。
“海鸥，海鸥！”郭子阳扭过头急切地呼唤海鸥，“你看李文博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海鸥听后看向讲台边的李文博，对方同彭舒云的表情一样，紧盯着讲台上的历史老师，海鸥忍不住笑出了声。
除了历史老师海鸥不熟之外，政治老师以及地理老师都在高一时教过海鸥。在海鸥的记忆里政治老师一直都是很佛系的那种，教学多年外加年龄偏大，他对学生的看管很松。他让同学们把重点圈了圈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留下班里学生动也不是、说话也不是。
而地理老师则要认真些，圈完重点后还向同学们讲了大题的万能模板，告诉大家如果大题不知道怎么答就把这个模板写上。海鸥高一时就很喜欢这位地理老师，曾经甚至一度为了这个老师想选文科，但最后因为母亲的劝说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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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为了准备学业水平测试，自习课全部取消改上相应的文科科目，班主任要宣布事情还是抽了个课间，看大部分同学都在教室才说的。
因为课间走廊里格外热闹，班级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零星的空了几个座位，班主任扫视一圈教室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学校给咱们年级颁布了一个任务，让咱们每个同学把自己理想大学都写下来，学校打算把它印出来，贴在教学楼前，多排场！同学们从那儿过的时候看见自己的理想大学还能激励自己，一举两得，多划算……”
一长溜夸赞的话说完，最后补充道：“大家都好好想一想写写，交的时候按前后排为一组，一个组的把名字跟理想大学都写在一张纸上，晚上放学前交到我办公桌上就行了。”
班里顿时吵闹起来，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写什么学校合适。海鸥、彭舒云坐在第四排，刚好跟坐在第三排的江河、李文博是一组的，
郭子阳听见周围都是在讨论要写什么学校合适的，扭过头笑眯眯地说：“这需要讨论吗，只要够大胆，清华北大任你挑。”
彭舒云笑着摇了摇头，反驳道：“格局小了，应该哈佛耶鲁任你挑。”
郭子阳一脸顿悟的看着彭舒云，突然起身说要去办公室问一下能不能写外国的大学，说完便跑了出去。
郭子阳刚走，李文博便跑了过来，说：“我那个位置太尴尬了，不知道跟谁一组，你把我写进你们组里吧。”
海鸥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对方手中紧攒着的纸条，问：“你已经写好理想大学了？”
李文博点了点头，向他们展示了纸条上的内容，上面清晰地写了四个大字——哈佛大学。
三人顿时沉默不知道要说什么，恰巧此时郭子阳回来了，站在李文博旁边说：“问完了，李主任说学校没明确规定，但是一般人都不会往外国学校考虑的吧……”
话音刚落，看向李文博手中的纸条，辨认了好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写的什么，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能理解我博哥，毕竟人家志向远大，不是一般人是五班人。”
说完周围猛然发出一阵笑声，引得不少同学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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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他们小组考虑的很快，上午时就想好了自己的理想大学，海鸥撕了张干净的纸把每个人的姓名以及理想大学誊写上去。
彭舒云写得是南方的一所普通本科院校，李文博跟郭子阳这两人都写了同济大学，江河写的则是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郭子阳问起原因，江河则回答：“这个学校物理专业很好。”
海鸥的理想大学则是宁城大学。
郭子阳眉毛紧锁，对海鸥说：“海鸥，你不换一个吗，我们都敢写同济大学，而你才写宁城大学，这显得我们……”
郭子阳思索了会儿，用了一个不恰当的成语道：“德不配位？”
海鸥笑了笑说：“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主要是我感觉宁城大学也不错，而且你也别自贬，要相信自己……”
江河转过身，只问了海鸥一句。
“你想上宁城大学吗？”
海鸥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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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他们组交得格外早，下午第一节下课就把纸条交给了班主任。海鸥到最后也没把学校更改，填写的依旧是宁城大学。
海鸥畏寒，即使教室内温度比室外高，但海鸥仍带着围巾，将自己半张脸都埋了进去。江河他们知道海鸥怕冷，便总拿着海鸥的杯子去接热水让海鸥暖手，次数多了海鸥很不好意思，便时不时也给他们接热水。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改上地理，海鸥趁着上课前没事便去热水房接热水。回来时发现地理老师站在教室门外的栏杆那里，地理老师是位年过四十的中年女人，远处看着背影萧条，脸上没有表情时总让人以为很严肃，但实际上是位非常和蔼的老师。
海鸥上前向老师打了个招呼，并问了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教室。
地理老师笑了笑说，“教室太闷了，等上课铃响就进去。”
随后又看着海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说：“小鸥，上次联考考得很好，你李老师从理科班夸到了文科班……”
海鸥有些惊讶地“啊”了声。
“就像我高一时跟你说过的，你不管选择文科还是理科，你都一定是最优秀的。即使成绩不理想，你也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
后面半句似乎是对海鸥之前月考失利的宽慰。
忽地，海鸥眼眶发热地想落泪。
地理老师循循说道：“小鸥，你知道像我们这种小地方能出来一个清华北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上一个考上北大的你还记得什么时候吗？”
“零几年？”海鸥语气迟疑。
“对。”地理老师点了点头，眼睛看着教学楼前的操场，“其实前年也有一个，但是那个孩子只是户籍在我们这里，人是在教育水平更先进的大城市里上学的。”
“像咱们这种小地方比较偏，可能教育方面跟不上，能考上已经很有难度了。”地理老师说着将目光转向海鸥，“但是小鸥，我总觉得你可以，你有能力考上清华北大……不要把目光局限在这里，小鸥，多看一看远方。”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便响了起来，地理老师笑着说：“进教室吧。”
对方刚迈开脚步，“老师……”海鸥突然口。
“谢谢。”海鸥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明媚。
地理老师见状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节课下课后便是晚自习，本应是不间断的，但他们班主任特别准许了十分钟休息时间，可以去上个厕所之类的，但一定要保持安静。于是下课铃一响，海鸥等到地理老师离开后，便起身走出教室。
海鸥去的是办公室，她想把理想大学改一下，万幸班主任并没有来，大小各异的纸条被用重物压在办公桌的一角。
海鸥上前翻找，在最下面找到了写着他们名字的纸条，拿起笔将自己名字后面的学校划掉，一笔一划写上——清华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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