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颜宗主看上我，让徒弟过来试探我？
李卿想入非非。
很快，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被带出大理寺，向着皇城南边走去。
那里正是道门女宗的活动场所——护天楼。
护天楼是个宝塔形状，一共七层，远远看去，像一把出鞘的宝剑直插入云霄。
李卿走到近前，数十级青岩铺就的台阶延伸而去，朱门高耸，铜环紧扣，门口两只面目狰狞的石狮子做咆哮状看着路人，李卿注意到石狮子的生殖器都是雌的。
甫一进门就有人带路，把李卿引到第三层。
宴客厅，空无一人。从穹顶上垂下的燃烧的香，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神安凝的味道。
人要是每日沉浸在这样的环境下，说话想大声都难，气质肯定能拿捏得死死的。
“姓李的，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
司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到李卿劈头就问。
好吧，我收回刚刚的想法。你这样的姑娘，环境怎么熏陶都改变不了泼辣的性子。李卿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不知道司泽姑娘找我来干什么？如果是找我帮忙的话，这恐怕不是求人的语气。”
“啧……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帮忙？”
“大理寺找到使团里的鲛人了？”
司泽点点头。
“鲛人死了？”
司泽瞪大眼睛，仿佛李卿当时就在场一样。
“这你怎么知道？”
“如果人没死，此刻你们应该跟佛门问罪了，哪用得着来找我。”
“嗯……”司泽走到李卿身边，上下打量他，“宗主说得没错，你果然有点眼力见，看问题很准。”
我看人更准，李卿继续说道：
“鲛人一死，现在只能从度难的尸体入手了。按理来说，度难的尸体应该由大理寺保管。但佛门肯定以度难是得道高僧为由，拒绝把尸体交出来。只要我们拿到尸体，应该能找到度难为什么会被烧死的原因。”
“颜宗主也是这个想法。此刻宗主和佛门成员在金銮殿上辩论，正好无人守着度难的尸体，我们可以趁此去使团落脚的驿馆查看。”
司泽盈盈一笑，拉着李卿的手，“麻烦跟我走一趟。”
说罢，纵身一跃，在房顶屋脊上穿梭。
在京城范围，不能随便御剑飞行，否则会被京城的守卫军射成箭猪。当然，习武的想干掉修仙的，那难于上青天。不过，道门要依附世俗皇权，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能不飞尽量不飞。
驿馆就设在内城，片刻功夫司泽就拎着李卿来到。
两名小和尚把看着度难的尸体，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
司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后面，从嘴巴里吐出青烟，只见青烟瞬间窜进两人的鼻子里，两人歪歪扭扭，相互靠着倒了下去。
好大的口气，李卿不免在心中吐糟。
度难的尸体就放在床榻上，穿着佛袍，面带微笑，安详又神秘。
李卿一看就发现不对劲，全身上下根本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皮肤光洁滑溜，不比眼前的司泽姑娘差多少。
但确实没有呼吸心跳，人是死的透透的，做不了假。
“你看，度难和尚的尸体没有被火烧的痕迹，现场那么大火，就算没有直接被火烧到，起码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但根本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果然有问题。”司泽表示同意。
“而且尸体还有一股清香。”
“很不寻常。”
“而且尸体的脸部肌肉似乎处于一种不自然的扭曲状态。”
“你说的对。”
你能不能给点有建设性的意见？李卿终于知道为什么司泽要带上自己，敢情这姑娘除了捧哏什么都不会。
李卿带着疑惑，脑子里翻遍着过往看过的书籍，突然灵光一闪。
司泽拉起李卿的手，“时间差不多了，和尚们应该快回来。”
临走，李卿回头看了一眼度难的脸，那张就像蒙娜丽莎一样似笑非笑的脸，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护天楼。
颜云玉内心焦急地等着司泽回来，当然脸上始终波澜不惊。她身旁站着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是精力旺盛表里如一叽叽喳喳的年龄。
那少女一直在转圈圈，嘴里喃喃念道：
“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再晚就要被人当场逮住了。”
颜云玉表情冷淡地对她说道：
“紫衿，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遇事要沉着冷静，切勿聒噪。”
说完，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哎，舒服了，还好有个紫衿帮她把内心的焦灼演绎出来，不然都要憋死了。凹人设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紫衿努了努嘴，说道：
“知道了，人家只是替你着急罢了。”
“你……”
本宗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需要你来为我着急。
会不会说话？
颜云玉还想教训她两句，一阵清风吹来，司泽出现了，左手拎着李卿。
李卿没想到颜云玉在场，被司泽拎着后衣颈拼命地挣扎：
“下次能不能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本姑娘手就这么小，不抓你衣颈，抓你哪里？”
“反正抓哪里都好过抓这里，跟上吊一样。”
“司泽……”
颜云玉打断他们的对话。
李卿这才看到有人在场，忙低身说道：
“不知颜宗主在此，有失礼节。”
眼睛往上斜挑，颜云玉的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看透世间繁华的眸子在闪闪发光。
“宗主，度难的尸体果然有古怪。”
司泽推了一把李卿，道，
“有什么古怪，你说。”
好你个家伙，就这样把我推出去。李卿看到颜云玉的眼睛看着自己，清了清嗓子说道：
“度难的尸体没有一点烟薰火燎的痕迹，不像是被火烧死的。可惜不能解剖，不然可以看看他的肺有没有吸入浓烟。”
“还有什么特别？”
“他在笑。”
“笑？”
“准确地来说他的口轮匝肌、提上唇肌、口角肌都有牵拉的现像，但眼轮匝肌、颧肌、颊肌却很放松，这很奇怪。说白了，就是皮笑肉不笑。试问，一个人在什么状态下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颜云玉和紫衿听得一头雾水，在她们的脑子里根本想象不出什么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司泽知道自己表演的时候到了，她说道：
“就这样，你们看。”
说罢，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怎么样？明白了吗？”
“……”颜云玉和紫衿四眼懵逼。
“还是我来吧。”
李卿拍了拍自己的脸，做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完美的复刻笑容。
并没有比司泽的好多少……颜云玉和紫衿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我们不要再纠结这个点，来说下一个疑点。”李卿觉得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我们发现度难的尸体散发着一股清香，我怀疑这股奇怪的香味跟度难的死有关。”
“怎么说？”司泽很好奇，当时她就很想问。
“不知道颜宗主听过舍利香没有？”
“舍利香？本宗主只知道是用佛门舍利子研磨制成的，具体有什么用处，就不得而知了。”
“佛门修行讲究顿悟，它是指通过正确的修行方法，瞬间领悟佛法的要领，从而获得成就。人有六识——眼、耳、鼻、舌、身、意，有识才能了解世界，但有识也会对世界产生误解。修行遇到关卡，可能就是原有的识对世界产生了误解，以至不能继续精进。
“所以佛门中人遇到这种情况，通常会用舍利香来封闭六识，让自己进入混沌状态，以求回到最初的本原，从而领悟真正的佛法。而进入混沌状态的人，呼吸心跳会停止，机体衰而不竭，脸上会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李卿一口气说完，还是要感谢原主是个博闻强识的人，把颜云玉等人听得哑口无言。
“你是说度难并没有死，而是用了舍利香进入假死状态？”司泽第一个开口说话。因为李卿前面讲了一堆，她根本没有听明白，只听到重点——“假死”。所以她比颜云玉和紫衿早回过神来。
“顿悟之机可遇不可求。也许是陌生的风土人情刺激了度难，让度难有了新的体会，对过往理解的佛法要义有所思疑，他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又好像只差临门一脚。所以他选择用舍利香封闭六识，以求达到顿悟。”
颜云玉做了总结，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李卿说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知道那么多东西。”
李卿心里开了花，嘴上说道：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也只不过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在了读书上。”
“喝咖啡？”
“一种饮料，难喝得要死，宗主不会喜欢。”
颜云玉蹙了蹙眉，心想我还没喝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喜不喜欢？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位跟紫衿差不多年纪的女童走了过来，口中说道：
“宗主——”
“什么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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