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想着，这事还赖柳相，从前心心念念要培养一个出色的皇后，那些后宅之事碰也不让碰，如今沦得在宫中被妃子作践。
谷小澈在她亲娘和外祖母之间来回转，这位外祖母好似是个妙人儿。
道士没了岳家还在，朱潜还未放弃拉拢岳昭的想法。
他先派了岳媚盈前去当说客，言语之间提及，若她觉得六皇子母妃地位低下不利于发展，他可以给他换个身份更高的养母。
圣上何意岳媚盈几乎立刻便能猜出，不敢不应。
往昔无比熟悉的沁华宫，如今已被皇帝下令改为瑾妃喜欢的布置，她强压下心中那口气。
多年以前她逃嫁她补上，瑾妃之位是她千辛万苦一步步爬上来，六皇子是她拼了性命才生下。
而岳昭只凭着嫡出的身份，就能轻易将一切夺走。如今还要来劝她顺从陛下，这个宠妃当得实在窝囊。
岳媚莹不愿做这个说客，若岳昭有了孩子，她和沣儿要如何自处？可若不做，对皇帝没法交差，也没法得到岳家更有力的支持。
岳昭不太在意这位妹妹，从前在母家时也听母亲提及过。岳媚盈生性要强，虽是庶出却自小很能讨人喜欢。
她入宫后从未放弃争宠，是朱潜手上的一把好刀。刀尖对准皇后随他心意所向，指哪砍哪。
御史监察百官，若完全倒向皇帝，为官多年，敢称清白正直之人还有几个？
岳昭也知晓，与皇后达成协议还不够，关键还在于家中态度。她自回来后还未见过双亲，倒是这位远房的妹妹跑得格外勤。
“干娘。”谷小澈来了岳昭宫中。
她如今的身形抽了条，不是那个微胖的女娃，谁见了都忍不住赞叹几句。
她刻意往岳媚盈旁边一站，硬生生将她的美貌压了下去。
岳媚盈从宫人们的目光中觉出什么，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个小丫头而已，造不成威胁。
岳昭哪管这位妹妹想法如何，将谷小澈往身边一带，“今日怎地有空来？”
“我跟嬷嬷学做的糕点，给你带过来呀。”谷小澈身后宫女呈上来一个食盒。
她俩旁若无人地谈笑，好似将岳媚盈这个大活人浑然忘记。两人的笑声不住地往耳朵里钻，岳媚盈脸上的笑都要僵了。
奈何岳昭有心，她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岳媚莹正着恼之时，瞥见谷小澈的侧脸，忽地冒出一个念头。
为何谷小澈同皇后生得这般像？
若只是模样长得像柳明容，还可说是柳家人送进宫来的丫头。可这下巴额头，还有那股子冷静自持，却与皇帝颇为类似……
岳媚盈惊觉自己胡思乱想，起身道：“妹妹忽然记起宫中还有些事务未处理，今日就先告辞，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芳草，送送贵人。”岳昭将面子做得挑不出一丝儿错。
谷小澈望着岳媚盈略显急促的步伐，那背影似都带了欢欣雀跃，勾起一丝儿笑意。
十二皇子出生之时，她曾质疑过皇后，那时皇帝念着几分夫妻之情，她险些失去六皇子抚养权。
这次岳媚盈再不那么蠢，也未让宫人各处散播，这种手段太过粗浅。她只是在几个交好的姐妹面前，不经意地提起过一回。
“说起来皇后娘娘的养女，长得可真是美貌，那通身的威仪不比皇家的公主郡主差，不愧是娘娘亲自教导。”
有生了公主的妃嫔自然会去留心，关于那名养女同陛下和皇后都长得很像一说很快悄悄流传开来。
直到某日朱潜独自走到稍偏远的宫殿之中，听见两个面生的小宫女亦在议论。
他心中一动，想起道士死后，找国师为再为大越国运占卜，国师却说那不详之人已出现。
倘若皇后当年产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而又知晓了占卜一事......
朱潜危机感顿起，当夜他们搜查了宫中各处，唯有一个地方遗漏。
那便是皇后所在冷宫。
若她将公主藏在屋中，用空的摇篮和嬷嬷引开暗卫。等到恰当时机再将孩子送走，也可说得通。
“陛下今日又来了。”嬷嬷在柳明容身边道。
柳明容将她母亲的话听进了心里，淡淡道：“去将瀚儿和澈儿一同带来。”
朱翰作为嫡子，天资和身份都属上佳，是最有资格成为储君的人选。他懂事得早，如非太后或皇帝允许，从不私自出入未央宫。
自从谷小澈来到皇后身边，他好像看到了一位真正心疼儿女的母亲。
这种温情比之祖母对他的细心呵护更为温柔深远，吸引朱翰不由自主靠近，连往日的谨慎也丢了不少。
他身边侍读都是大臣公子，那几位公主娇宠长大，骄矜刁蛮，更因她们兄长和母妃之故，对他避之不及。
朱翰比旁人更懂得立场二字。
谷小澈没有公主身份，那份沉静温婉灵动剔透，却比那些空有名位的公主更像公主。
她是不同的，柳家的皇后亲自教养，将那些妃嫔所生的女儿，都比了下去。
朱翰见到她，满心欢喜无可言说，垂首掩饰。
朱潜阴沉的目光望去。
两个风骨灵秀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宛若金童玉女。
朱翰肖似自己，他从未起疑。他年岁虽小，举手投足俨然已有皇家风范。
这个儿子向来不会违逆他的心意，此刻垂首站在他面前，眼珠却不时偷偷瞟向他身边的丫头，里头藏着自以为未被发现的欣喜。
单就少女的样貌来看，龙章凤姿不外如是。但看得久了，亦能找出他的几分影子。
“许久未见，小丫头出落得如此清雅端秀，还是皇后会教养人。”朱潜收回打量的目光，漫不经心道。
柳明容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面上欣喜道：“陛下过誉，是这丫头聪慧底子好，妾身教导起来毫不费力。”
“惠王膝下无子，不如正好给他，皇后以为如何？”
柳明容未料到他有此招，身躯微微僵住。
先帝留下子嗣不多，朱潜即位后更是追封了几位手下亡魂。惠王是少数还活着的王爷，自有生存之道。
可这生存之道，乃是修道寻仙。
她垂眸，好容易教大的女儿，还未多处几日就要拱手让人。倒真应了当初答应瑾妃那般，提前做了郡主。
“莫非皇后想要收在自己身边？”见她犹疑，朱潜语气咄咄。
“皇后是一国之母，更何况这丫头模样生得这般出众，皇后凡事要仔细思量权衡。”
收在皇后名下便是皇后之女，后宫无数双眼睛盯着瞧着，总有一日会埋下祸根。
谷小澈身份一事尚待查清，不管真公主还是假公主，朱潜都不愿让她同柳家扯上任何关系。
因她之故，朱翰时刻惦记着皇后这里，已触碰到他的底线。
他知道了？
不，皇帝若是知晓，定会以此要挟逼柳家就范，将孩子送往宫外，更像是双方各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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