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忠国公府。
书房点燃了平息静气的古檀香，扈慈端正坐在自己的桌案上，看着屏风后面的人影——扈轶。
扈轶穿了一身松宽的广袖长袍，衣袍遮住了他健壮的身形。那时的扈轶还年轻清秀，旁人若是看来，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兵。他看着屏风后面的儿子，眼中没有半分作为父亲的慈爱，他言：“家中祖训：坐不乱礼，行不忘忠。若是敌军来犯直击我国命害，你我分别在我国南北两方，该如何救？”
扈慈：“皇都城高楼坚，敌人定一时无法攻破，可借周边城郡军队行程包夹之势一举攻破。既然是中心受害，父亲与我镇守南北两方，另外三国没有机会攻入我国，那么必然是有内鬼进行里应外合。应该同时查清我朝内部，肃清百官。”
扈轶点了点头，又言：“那为何你我二人镇守南北二方，就不会是外国来犯？”
“南北两个方向根本由父亲与我驻守，定无大碍。那就定然是只有西方的昆蒙所开。然西方边郡皆都是善战之地，若是对方不是铁了心的要攻打我国边境，是打不到皇都。况且就算对方下了决心，父亲可与我行成两侧夹击之势。”
“那若是叛乱者为神庙中的神灵使者，又该如何？”
“为臣者，则要助君平天下，安四海。大智者海晏河清，百姓路不拾遗，盗窃乱贼而不做，夜不闭户，成大同之向。”扈慈看着屏风后的人，桌边香炉中的青烟扰不乱他的半分思绪，话语之间不掺杂半分犹豫：“乱民生者，斩。”
同年，皇宫。
青尊铭祁与铭祷在执政殿趴在青尊钦善批阅奏章的桌案两侧。
青尊铭祁已经十一岁，奏章上面的字她已经可以完完全全地读出来，但是因为并没有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原因，并看不懂上面写了些什么。
青尊钦善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旁边的青尊铭祷笑着言：“祷儿认识这上面的字？”
青尊铭祷摇了摇头：“祷儿只认识不到一半的字。”
“这张去年各地粮草收支报表，这一张是两年前的粮草收支，这本则是三年前的粮草收支。”青尊钦善拿出三本奏折，“今年的粮草收成相对于前两年少了接近四五成，许多百姓都吃不饱，就连个别几个粮草大地也出现了这种情况。”
青尊铭祁看着奏章上面的字，心中若有所思：“祁儿认为，父皇应当适当的降低粮草税收，并开国库救济个别洲郡。”
“祁儿说的有理。”
“但是祁儿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
“父皇这几年祭祀的祭奠大大小小许多次。按道理说心诚则灵，祁儿觉得父皇的心意不论是古神还是四灵神都该早已明白，那为何还会闹饥荒？”青尊铭祁抬起头看着青尊钦善，眼中光芒坚定：“既然神不护我们，我们又为什么要敬神？”
——祁儿觉得，自己自食其力，要比信得神明相助，要好得多。
如今。皇宫。皇上寝宫。
青尊铭祁难得允了女使们在屋内点了熏香，如今的她太需要平心静气，哪怕是一丁点的差错，都会是让她暴怒的契机。这个时候本该扈慈待在她的身边，但是因为那三个男侍的事情，他不得不去处理。
他说既然那几个人并非长房亦或者并非长子，进了宫还努力往上走，那么自然是想在家中扬眉吐气一番。既然想往上爬，那么族中自然有想打压他们的，只需要从中进行调节，相互制衡，亦或是收为自己可用之人。
最可能的选择便是他们族中长房。
说透了终究还是手足相残。
叹了口气，静坐在寝宫门口。
现如今青尊铭祁唯一的手足至亲青尊铭祷如今已经消失了整整四年，她也找了整整四年。
消息倒是干净得厉害。
之所以想“出去”除了自己母妃之外，为的还有找青尊铭祷——本该登上皇位之人。
她自己清楚，这个皇位如果不是铭祷失踪和青尊槐强迫，自己根本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李桂儿端来了火盆，放在了青尊铭祁的身旁。如今天已经渐凉，青尊铭祁为了让保持自己清醒，总是很晚才会让人点燃火盆。但是窗外下起了小雪，李桂儿担心青尊铭祁的身子，于是自己大着胆子给她点了个火盆，放在旁边。
感觉到了些许温暖，脑中被渐渐冰冻的记忆化开了几分。
四年前，柘苏温王青尊槐联合后宫宠妃灼妃举兵造反。先皇爱子青尊铭祷，当夜失踪，杳无音信。灼妃痛失爱子，一夜癫狂，紧锁宫门，不再问前朝后宫之事。
次年，温王力排众议，拥长公主青尊铭祁为帝，改国号为奉仪，自为摄政王。
柘苏新皇登基，乐奏始平之章，青尊铭祁身着黄袍龙服走至祭台最中央，上香三柱。一旁礼官高唱：拜——
掀起裙袍跪地叩首，身后的文武百官皆都跟随下跪，拜的不是青尊铭祁，而是天。
礼官再次唱呵：起——
一旁的女使扶起青尊铭祁，另三位女使分别手持祭品托盘到青尊铭祁侧面。青尊铭祁转身来到巨鼎前，巨鼎之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分别将祭品扔进火中，并吟唱祝词。
“天命所归，实为求莫。下民归命，只切来苏。命既靡常，情尤可见。粤稽往代，爰知得失之由。”
当最后一件祭品烧完时，青尊槐手持托盘来到青尊铭祁的身旁，托盘之上是先皇的一件旧衣。按照规定，烧掉先皇旧衣代表着向天下宣告——先皇已逝，新皇登基。
青尊铭祁转头看向青尊槐手中的衣裳，抬手抚了抚上边的流云金龙绣纹，抬手拿起衣服，扔进巨鼎之中。
“我会杀了你。”
“臣，求之不得。”
衣服上的金龙在火焰中渐渐消逝。
化为尘埃。
后来扈慈从边疆赶来，因为手握兵权，推翻青尊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统治，将其葬在万石之下，否则之凭借青尊铭祁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可能夺回政权。
突然身体从背后被人紧紧地抱住，青尊铭祁大大方方地向后倚去：“事情可办完了？”
扈慈莞尔，抱得更紧了一分：“办完了。”
“怎么样？”
“宫中的这三个人只需要借用家中长子来压制制衡就可。”扈慈言，“至于父亲那里，不用担心，朝中的事情他自己可以处理好。”
青尊铭祁歪歪头，这样她可以看清扈慈的眼：“你答应扈叔叔什么理由了？”
“瞒不过你。”扈慈叹口气，“你我可以任意时间回来，只要父亲还在世，就会一直帮忙管理朝政。但是，四灵会和古神宴，你和我必须如期参加，不能逾期。以及回回来后……”
“必须成亲。”青尊铭祁接上他的话，“到时你既是朝中权相，也是后宫之主，这本就是我的意料之中。你我相伴了多年，也该如此。”
点点头，扈慈轻轻抚了抚青尊铭祁渐渐发冷的脸。
“阿慈，若是登上这位置的人不是我，是祷儿。你还会这般尽心辅佐？”
“我会。”扈慈，“我说过，我要当宰相。我想要四境安平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无论你们谁当上了皇位，我都会尽心辅佐。只要是太平盛世。”
青尊铭祁嘴角勾得恰到好处，猛地转身将扈慈扑倒在地上，亲吻着对方的唇。
雪中情欲深。
恰志同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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