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和景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将刚才差点被青尊铭祁打坏的盆栽从自己怀中放回去。
青尊铭祁挑了挑眉，看着那边一直在闪闪发光的人：“朕记得今日你可要去拜访母妃，正好，朕与你同去。”
和景晖早就可以撑过两盏茶的时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扈慈偏偏要让他识破幻境才肯罢休。可怜雍王和景晖每月初十、二十和三十这三日都要去拜会灼太妃，名义上是问安，实际上是在幻境里面摸爬滚打一番。
“你也要去？”和景晖打量着青尊铭祁这一身，“你确定不再换身衣服？”
扈慈不由得皱了眉，他知道和景晖所指的是什么。青尊铭祁的常服有男女服饰两种，日常若是要学课出宫皆都是穿着男装。今日她刚刚放课，就去批阅奏折，如今所穿的自然是男服。
然而灼太妃最见不得青尊铭祁穿男服。
折磨了灼太妃四五年的疯症，对于照顾其多年的慕牧来说太过熟悉。所以才能安心将和景晖安排在花辉楼里居住，况且灼太妃若不受刺激，这一整天里都是清清明明的。
后来有一日青尊铭祁误穿了男服与扈慈和景晖二人一同来到花辉楼来问安，还未行礼，贵妃塌上的太妃娘娘就发了疯症，大喊大闹，要不是扈慈从什么地方弄了把琴让太妃娘娘冷静了下来，怕是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祁儿，要不然你还是……”
“不换了。”青尊铭祁打断，“朕穿这一身就好。”
“遵旨。”
花辉楼四楼是当今柘苏之皇生母灼太妃的住处，内设有蒸石暖地，绸缎围墙，月月送去香料香薰数不胜数。
到了花辉楼下，青尊铭祁想了想还是让李桂儿给自己解了头发，披散着上了楼。
只见贵妃塌上一华贵美妇，正在小桌上摆弄着香炉。一旁战立的女使上前轻轻地唤着：“娘娘，睦长公主来了。”
睦，是青尊铭祁身为柘苏大公主时候的封号。取自家庭和睦手足姊妹情深之意，可奈何最后除了铭祁和铭祷他们皆都如同猪狗，屠戮殆尽。
“嗯。”灼太妃应了一声。灼太妃抬起了头看着那里的人，看到青尊铭祁的时候，难得地笑了起来对着她招了招手言：“快过来奥敦格日乐，快过来。到阿娘这里来。”
青尊铭祁微怔，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梦影。
转眼即散。
——奥敦格日乐，我天边最美的星光。
——我的至宝，我的掌上明珠。
——我最爱的女儿。
不知道是灼太妃的生魂幻术还是屋内的香料让人开始迷醉，唯有扈慈清明了然，抬手轻轻推了推青尊铭祁，让人回过神来。如此，青尊铭祁才反应了过来，坐在灼太妃的贵妃榻下。
眼前这般景象使得扈慈叹了口气，带着和景晖走出了门外，来到顶楼，这次倒是没有以茶带酒，而是叫人去哪了切切实实的好酒在顶楼喝着。
和景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在他的印象里扈慈是一个自律的人，除非宴席或青尊铭祁是不会喝酒的。安慰着：“我本以为这次也是会闹上一番。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太平。”
“是我的错。”
“得了吧你，谁能不犯错。来柘苏之前，我犯的错可比你多多了。”
扈慈摇了摇头：“我竟然忘了，太妃娘娘是生在‘外面’的人。”
“四国相互联姻很是正常。哪怕是我说不准往上说不准身体里也是有昆蒙的血。”
“不是四方国，而是在这之外的人。太妃娘娘故地不盛产金银玉器，女子大多都披发示人。除非婚嫁丧礼等大事用以野兽牙骨之类将头发束起。刚刚太妃娘娘唤祁儿‘奥敦格日乐’是太妃娘娘给祁儿起的她母族的名字。祁儿当年登基的时候，因为事情太多便没顾得上查太妃母族，太大意了。”言毕，饮尽杯中酒，转手扔出了窗外。
决绝。
“如今查也不晚。”和景晖又递给人一个新杯子。
“太迟了。”扈慈言，“你以为祁儿这皇位真的是别人剩下的吗？”
“什么意思？”
“按照规矩，皇后之子为首要皇位继承者，其次是女，再然后才是轮到年纪长幼。皇后位空虚，祁儿身为皇长女轮到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但是却不知为何无论是先皇还是他一直是将铭祷按照继承人培养，这也就罢了，可又为何临近登基又失踪了呢？太可疑了。况且现在太妃娘娘疯癫无状，根本无法套出话来。如果要去案宗查的话，皇室金碟又被那人烧了尽。可恶。”扈慈皱紧了眉，这样的他，就连青尊铭祁都难得一见。
和景晖思索着，良久言：“那人又是谁？”
“我问你，如果用有能力后，如何保全自己？”
“不让危险产生，并做好消除危险的准备。”
“这就对了。祁儿之所以会当上柘苏之皇，完完全全是被别人利用，然后我暗中帮助，帮祁儿夺回了权力。将那人除去。”扈慈突然笑了起来拿起一旁的酒壶朝天敬酒，“敬柘苏温王青尊槐。”
“青尊槐？我并没有在古神宴上见过，他真就这么棘手？”
“岂止是棘手，以先皇养子的身份获得郡王身份，又一手策划了叛乱，名义上是与灼太妃娘娘联手让铭祷当皇帝，却中途反悔让祁儿上位，凭借一个人的力量说服了整个朝廷。你敢想这人死前还会跑到太庙，一把火将太庙烧了个干干净净。当时还在想为何要这么做，以为只是为了狠狠地在史册上画上一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真是好计策。”扈慈闭上了眼，“当时他手里已经有了青尊铭祷，为什么最后还是将祁儿推了上去。我想不明白。”
“会不会是被……”和景晖闭上了嘴不敢继续说下去。
但是扈慈否定了他：“不可能的，青尊槐是看着铭祷长大的，算是半个兄弟，保住他的性命还是会做的。”
和景晖使然：“其实可以查到，只是……”
扈慈摇了摇手：“你莫不是要跟我说十方神器——六爻书。”
六爻书，古传仓颉造字时，夜梦神明来访，将天下纹理毫末尽数授之于他。梦醒后，仓颉将其记载下来。书中所写大到世间所有飞禽走兽山河江川，小道平民百姓生子嫁娶。
扈慈盯着和景晖：“你可别跟我说你能找得到这东西。”
和景晖：“当然是找不到，又不是我做的这东西。不过话说，这青尊槐虽死，他留下的人应该还在。只要找出来不就行了。”
“没有了，全都死了。”扈慈垂眸，“全都被祁儿尽数杀了。”
那日扈慈被派出了城外观军，直到夜间才得了消息，青尊铭祁要在宫里设宴宴请朝中官员和部分王公贵族，其中皇族就有十多人。这般的大宴，却独独没有邀请他。于是抛下手中军务，立即赶回宫里。到达宫里的时候，宴请大臣的汲乐殿没有一点儿灯光。他小心的推开殿门，看见青尊铭祁安然无恙坐在高堂之上。
身上的血色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双眼杀的通红。
她的一只手搭在剑上，另一只手抓着什么在吃什么东西。
衣袍上的天龙也染上了血，变得面目可憎。
青尊铭祁看见了进来的扈慈，笑了笑，扔掉了手中剑和吃食。
呀，你来了。
九婴，水火之怪，为人害。
血色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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