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缘由新生 > 第105章 为你而来
家长会结束之后,按照流程,我宣布:接下来,家长们可以和任课老师个别交流。

我们班的任课老师,大多也是班主任,所以到班的任课老师,只有英语老师,我们班的英语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刚研究生毕业,是小维的徒弟。

小维现在已经是高二英语备课组的组长了,早几年前就接替了何琳达的位子,固定担任重点班的英语教学。

何琳达马上就到了退休的年龄,现在已经退居二线,据说身体也不是很好,普通班的英语,她也只教一个班。

不过,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和小维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她有些腼腆,不上课的时候,很少说话,下午她来得很早,但一直一个人站在后面,有些拘谨。

家长会散场之后,偶尔有家长去找英语老师交流,但没多久就都回来了,于是就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我这个没什么经验的班主任提问。

其实问题倒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我家小孩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我家孩子这门课特别差,该怎么办?我们家的孩子在家总是对着电脑手机,又该怎么办?

然而,这些看起来简单的问题,却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表现涉及方方面面,即使成绩再不理想的学生,也会有闪光点,至于偏科和手机问题,也一定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问题。

大家七嘴八舌,我根本应对无暇,也不知道该先回答谁,忽然理解了明星的难处,被一堆的记者围着提问,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其实单海中学的学生,普遍都很自觉也很有上进心,就像当年的我,虽然成绩垫底,但我的内心深处,肯定还是想好的,但现在的家长,对自己的孩子,似乎总是缺乏一种信任,拿着手机就怀疑在打游戏,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在查资料或者搜题呢?

终于,人群慢慢地散去,我的身边只剩下三五家长,其中就有干千壹的妈妈,粉粉的爷爷,还有...茧茧的妈妈。

因为程英桀这层关系,我叫她茧茧妈妈似乎有些不合适,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叫她阿姨。

“阿姨,茧茧的成绩都很平均,不偏科,只要继续保持下去...”

“元尹!”

本来我喊她阿姨,旁边的家长已经开始有点疑惑,她这一声“元尹”喊得,本来还“乒乒乓乓”此起彼伏传递着各种声响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到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然后她就爽朗地大笑起来,跟大家解释道:“是这样,我家大儿子,和元老师,是同学,不好意啊,叫习惯了。”

干千壹的妈妈仔细地端详起她,半晌之后,羡慕地说:“您看起来这么年轻,儿子都有元老师这年纪了?”

我年纪怎么了?什么叫我这年纪了?明明我也很年轻。

程英桀的妈妈,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化着很浓的妆,脚下的高跟鞋也一如既往地高,头发倒是染成了纯黑色,身材还是和当年一样好,所以年龄,也确实,还和当年一样,无法判断。

“哪里哪里,你看起来也很年轻,但如果保养得好,看起来会更年轻,我跟你说啊,我最近在用...”

我眼看着家长会,就要变成交流如何延缓衰老的美丽课堂,打断她说:“阿姨,茧茧这个成绩...”

她却反过来打断我说:“元尹,茧茧的成绩,我是知道的,就四平八稳,跟她哥当年是没法比的,但女孩子嘛,我对她的成绩,其实也没什么要求。”

但茧茧对自己是有要求,即便没心没肺如程英桀,他当年也拧巴地渴望得到长辈的肯定,何况是茧茧。

虽然茧茧的成绩并不突出,但她很努力,她这次的年级排名是500多名,和粉粉差不多,这对于普通班的学生来说,已经算不错的成绩了。

但是,她努力取得的成绩,在她妈妈的眼里,却是根本不在乎。

原来“没什么要求”,有时候,也挺伤人的。

粉粉的爷爷,撇了一眼她手里的成绩单说:“你家闺女的成绩,跟我孙女差不多,在单海中学,取得这样的成绩,不容易了,再说,女孩子长大了,和男孩子一样,都能成才,没什么区别的。”

干千壹妈妈也在旁边附和:“是啊,不能因为是女孩子,就没什么要求,茧茧妈妈,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对。”

她把成绩单压住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们家的,能跟你们千壹一样优秀,我当然就不会这么说了,再说,这成绩怎么就不容易了?我儿子当年考100名内,我看他,也是轻轻松松的啊。”

粉粉的爷爷被揶揄得无话可说,摇摇头,说:“元老师,我就是等人少了,想跟你说句谢谢,谢谢你对石蕊的关心,你上次跟石蕊说的那些,她回来都跟我说了,对她帮助很大。”

当着这么多家长的面,这份感谢来得有点郑重,我有点不好意思:“不用谢,我是她班主任,应该的。”

“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包袱重,您费心了。”他稍稍弯腰鞠了个躬,然后就背着手离开教室。

我目送他离开之后,一抬头看到还坐在最后一排的薛枚,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讲台,她没有和其他家长一样围上来,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应该是想等我忙完,还有事和我说。

我正打算走下去,问她有什么事,程英桀妈妈就拉住我说:“元尹,我有话和你说。”

我怕薛枚等着急,说:“等一下可以吗?”

她看了看表,说:“恐怕不行,我马上要赶飞机。”

薛枚在最后一排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先忙。

我说:“行,那您先说。”

她思索片刻,要求道:“可以出去说吗?”

“就在这说吧,都是自己班家长,没关系的。”

关键是,我想不明白,既然她对茧茧的成绩根本不感兴趣,还要把我叫到外面谈什么?

“行,那我可说了。”她说之前还看了看周围的家长,然后故意提高音量说,“元尹,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们家英桀结婚?”

我感觉我像是被命运扼住咽喉,根本无法呼吸,先是我妈,再是程英桀他妈,为什么妈妈们,都那么坚定地相信,我两要结婚。

“各位家长,不好意思,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我们电话联系,可以吗?”

我只恨为什么我不是一只土拨鼠,这样就可以立即钻进洞里,就地消失,好在家长们很善解人意,假装一点都不震惊的样子,还纷纷表示理解,说可以的,也欢迎我去家里家访,然后很快散去。

“元尹,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过来开家长,根本不是为了开家长会,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她是为我而来的?

这是何其荣幸,又是何其不幸。

我把她带到人相对较少的走廊尽头,问她:“阿姨,程英桀,去法国了,您知道吗?”

“知道,我就是知道,他去法国了,才来找你的。”她生气地说。

我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跟她说:“那您也应该知道,佐姐在她心里,有多重要吧?”

“知道,那又如何,我是他妈,我不能让他乱来。”

“阿姨,他喜欢佐姐...”

她打断我问:“那你呢?你不是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我们家英桀吗?”

可是,上学的时候,您可看不上我,读书不好,长得又普通的女孩,您还不让我和他坐同桌呢。

而且,谁说我上学的时候,喜欢他了?

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阿姨,我喜不喜欢他不重要,他喜欢佐姐,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不是吗?”

她不死心地说:“谁说改变不了,只要你喜欢我们家英桀,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同意就行。”

我打了个寒战,这是新时代的包办婚姻吗?程英桀真可怜。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说:“元尹,只要你一句话,机票我马上给你订好,食宿都算我的,只要你能去法国,把他抓回来,回来你们就可以结婚。”

如果这样的话,我只希望,他在法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阿姨,佐姐真的很爱很爱程英桀,您只要祝福他们,他们会很幸福的。”我努力说服她。

“幸福?英桀和她在一起,就不可能幸福!她年纪大,我可以接受,她以前谈过那么多男朋友,我也可以接受,但她有病,我绝对不接受!万一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有病呢?元尹,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你能接受吗?能吗?”

我能接受吗?我不知道,我没有当过母亲,没有发言权。

一个母亲,为了儿子,做出在别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事情,但从她的角度出发,就是关心,就是爱啊。

也许她没有错,但李佐也没有,程英桀更没有,有时候现实就是那么拧巴又残酷,明明谁都没有错,但就是谁也不让舒服。

“阿姨,佐姐现在真的生病了,您知道吗?”

她愣了愣,终于没那么锋芒相对,压着嗓子说:“知道,癌症嘛,羽昆跟我说过,但那都是她的命,怪不了我们英桀,我不反对他去法国看她,但和她在一起,我是不会同意的,以前不同意,现在更不可能同意。”

“阿姨,程英桀一定会回来的,您就耐心地等一等,等他回来,你们好好谈一谈,如果他愿意和佐姐意外的人结婚,这也是我想看到的,但这个人,一定不是我,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从高中开始就是了。”

然后我几乎是逃回教室的,我怕她再拉住我,但我能说的台词,都已经说完了。

我回到教室的时候,薛枚晃了晃神,说:“元尹,你忙完了?”

我定了定神,说:“嗯,等很久了吧?”

“没有,坐在这里,感觉挺好的,明明已经好久没坐在教室里读过书了,但这种感觉还是很熟悉,就像昨天才在书桌前坐过。”

薛枚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是在发光的,我也忽然好怀念那段时光。

虽然,我还是在单海中学,还是在这些我熟悉的教室里进进出出,但我现在只能站在讲台前,坐在书桌前的那些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程英桀的妈妈,走之前,在窗外看了看我,但那个眼神,好像比之前柔和了很多,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锐气,也许是我的极度不配合,真的伤害到她了。

如果真是如此,我也只能抱歉,程英桀这次去法国,我是支持的,如果这次他能把李佐带回来,我会替他高兴,但我也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努力。

“那我们就坐这聊吧。”我说。

现在整个教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在薛枚旁边的座位坐下来,就好像我们两,真的就是这个教室里,窝在最后一排的两个女高中生,课间坐在一起聊八卦。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薛枚,有一天竟然也能坐在一起,就像认识已久的同桌一样,心平气和地聊天,中间没有孩子死亡的包袱,没有内疚和仇恨,平静而美好。

许久之后,她指着薛枫的成绩单,问我,“元尹,你看我弟的这个成绩都倒数了,是不是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了?”

我安慰她说:“不会,他是体育生,而且他很努力,他在体育生中的成绩是最好的,保持下去,他这个成绩,上重点体校,很有希望。”

她的眼里忽然燃起了希望的光芒,握着我的手说:“太好了,元尹,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只要他好,我再辛苦,也值了。”

我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不到30岁的女人口中说出来的,她还那么年轻,她就说,她这辈子没有希望了。

可是,什么才是希望?

冬日的夜里,有人举着火把,走在前头,只要火把不灭,希望就还在,不是吗?

那到底是什么,熄灭了指引薛枚前行的那束火把?是那个孩子吗?

话到嘴边,上上下下,最后,还是咽了回去:“薛枚,我们都还年轻,故事还很长,别失望。”

她点点头说:“元尹,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本来已经和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元炫植还会来找我,是因为你吧?有了这份工作,我照顾起薛枫来,轻松很多,真的谢谢你们。”

但是植子说过,薛枚很能干,做起事情来,丝毫不输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工,作为老板,他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我说:“薛枚,我们才应该谢谢你,植子是资本家,你在为他创造财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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