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缘由新生 > 第92章 创造奇迹的女人
十佳之后的那个周末,我终于单独约上了李佐,是她定的地方,在单海中学附近的一个茶室,环境很淡雅,我们约的时间是早上8点,茶室刚刚开张,里面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安静得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静坐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问我:“元尹,阿桀是个很不错的人,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他?”

我一下没明白过来:“考虑他什么?”

“你不喜欢他吗?”

我反问她:“我喜欢他,有用吗?”

这些年,程英桀身边,出现的优秀女青年并不少,我想传递给她的意思是,但他就是放不下你啊。

我没想到,她竟然忽然跟我道歉:“对不起,元尹。”

我愣了愣,还是直白地说:“你对不起的人,是程英桀。”

她望着杯子里的茶水,出神地说:“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等我,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这么多年,也够了。”

所以,她这次回来,她约他见面,就只是为了跟他“说清楚”,为了给5年前的事,一个交待吗?

十佳那天,任然提前跟学生会多要了一张票,无论李佐来不来,他都准备了,代价是,他请学长吃一个月的小食堂水果饭。

不过,任然也是个富二代,他不在意这些。

重要的是,他还答应要请两个学姐各自单独看一场电影,同学们都嘲笑他,说他这是在出卖色相。

但是,这些都很值得,因为最后,程英桀真的带着李佐来了,他开心得,就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上来就抱着李佐,不撒手。

程英桀气得差点把他推到地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很在意李佐,见不得任何男性碰她,连小孩也不行。

江小白说,任然是个暴脾气,别人惹他,他会暴躁得像只大公鸡,但我丝毫看不出,他被程英桀推搡了,有任何的脾气,反而一直在那傻乐,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而程英桀,虽然很在意李佐,但明显感觉在极力克制,整场演出,我都能感受到,他一直在强颜欢笑,好像生怕被李佐发现,所以即便装得很辛苦,也一直在装。

但我不明白,他到底在装什么。

我帮她续满茶水,问她:“你都跟他说清楚什么了?是十佳那天说的吗?”

她点点头,近乎解脱地说:“来看演出之前,我们一起吃了饭,他想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佐姐,那你觉得,你都告诉他了,他就能放下了吗?”

我还是喜欢叫她佐姐,她似乎也还挺习惯这个称呼,只是从我见到她开始,她都一直很镇定,而这一刻,我终于看到了她的情绪,有了略微的波动。

“所以我需要你。”

“我?”

她不会真觉得,我喜欢程英桀吧?

我坦白说:“这事,我帮不了你,我和你不一样,我和程英桀,是朋友,永远都是。”

“你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不普通。”我抬眼看她,她的神色明显有些紧张,我补充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普通?程英桀对我来说,早就是亲人一样的存在,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对他好点。”

她思考了很久,说:“元尹,我爱他,但我必须离开。”

我心里一怔,我能感受到,她说这话时的痛苦,但即便是说出那么心痛的话,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如果当年,李佐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爱上别人,并没有和法国的前男友复合,如果她对程英桀,还有感情,那又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是必须?”

她帮我斟满茶水,带着淡淡的微笑着说:“我查出了三阴性乳腺癌,就在他向我求婚后的那天晚上,我拿到了报告单。”

我确认了好几遍,她说的,应该就是,三阴性乳腺癌。

原来,这种发生在电视剧里的剧情,竟然也会发生在现实里,三阴性乳腺癌是恶性程度最高的乳腺癌,而且复发率很高。

我很难想象,李佐离开的时候,有多痛苦。

她爱他,所以她想一个人,承受所有,但是,她为什么不能和程英桀坦白,她就那么不相信他吗?

“元尹,我不想拖累他。”那抹淡淡的微笑,终于在她脸上淡了下去,直到完全消失。

“如果,他不觉得是拖累呢?”

“但是,我觉得。”

那个时候,李宥在北京读研,她妈妈几年前就不在了,父亲又在服刑,她一个人去法国,面对所有的治疗。

手术化疗,那种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恐惧和孤单,她都一个人承受了。

一个连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女人,一个理性和坚韧的女人,注定会创造一个奇迹,最后李佐的手术很成功。

但上帝关了一扇门,未必会开一扇窗,两年后李佐旧病复发,好在上帝在把门和窗都关了的同时,还留下一串钥匙,复发之后的治疗效果,还算理想,到目前为止,她恢复得都算好。

“元尹,过几天,我就回法国了,阿桀忙起来,就顾不上自己了,在生活上,你能照顾,就多照顾他一点吧,就像你说的,把他当亲人一样照顾。”

当年,她来看程英桀和李宥十佳的那天,她跟我说,如果哪一天,李宥忽然情绪崩溃了,她希望我可以替她,陪在他身边。

我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她就应该知道,李宥已经患上抑郁症了吧。

而现在,他又让我多照顾程英桀。

这两个她最爱的男人,她都托付给我了,她是有多信任我啊。

如果说,我高中时见到的李佐,是一个仗剑走天涯的少年郎,刚大学毕业时,还跟程英桀在一起的她,是个幸福的小女人。

那么现在,她就是一个历经风霜,劫后重生的战士,脆弱而强大。

“他知道,你要回法国吗?”

她喝了一口茶,长舒一口气,说:“说过了。”

“那他什么反应?”

“他说,他尊重我。”

我了解程英桀,虽然他嘴上说着尊重,心里是绝对不想让她走的,他只是不想逼她,所以只能折磨自己。

十佳那天,他就一直心事重重,所有的心疼和不舍,都写脸上了。

“佐姐,也许你觉得,你跟他在一起,是拖累,但没有你,对他来说,是折磨。”

她依旧笑笑说:“那些都是暂时的,时间久了,都会淡的。”

时间久了,是多久?5年还不够久吗?

如果程英桀10年,20年,都走不出来呢?尤其是,他现在已经知道,她过去经历的那些痛苦和磨难,他知道,她心里还有他,那他还能放得下吗?

“好了,元尹,有机会再见吧,我今天有点累了,要先回去了。”

“佐姐...”

“还有事?”

“我开车来的,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没事,我顺路。”

我家就在单海中学附近,和茶室很近,其实今天,我根本不需要开车出来,我开车,就是为了送她回去的,特别顺路。

我想看看,她的家里,还有没有李宥留下的痕迹,哪怕只是一点点。

路上,我假装随意地问她:“佐姐,你有没有觉得任然,很像一个人?”

任然的人缘也很好,和当年的程英桀一样,比赛当天,几乎全班同学,都买了票,来给他加油。

演出那天,薛枫正好出院,本来应该回家静养的他,抱着氧气枕,也坚持来看他比赛了。

青春年少的那些,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感情,实在太珍贵,我只觉得看他们看任然演出,要比看演出本身,更有意思。

任然决赛的曲目是《年少有为》,不仅没有跑调,而且是背着吉他,边弹边唱的。

我很难想象,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能唱出这样的惆怅和心碎,能把一个男人面对感情的压抑,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流泪。

李佐听得很认真,就像在听当年的李宥唱歌一样认真。

演出结束,任然送别程英桀和李佐的时候,忽然开口向李佐要联系方式,李佐从小在国外上学,很看重隐私,但是,她给他了。

她皱了皱眉头,说:“你这么问,我确实觉得,他有点像...有点像一个人,但具体像谁,我也说不清。”

我一阵欣喜:“你再想想,慢慢想。”

李宥是她弟弟,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或许能唤醒她的记忆。

但是她想了一路,直到我送她到家了,她还是没能想起来。

“谢谢你,元尹。”

我打开车门下车:“不用谢,佐姐,我送你上去。”

她拉住我说:“我是病人,但这楼,我还是能上去的。”

我赶紧澄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渴了,能去你家,喝杯水吗?”

她撇撇嘴说:“元尹,我们才刚喝过茶啊。”

我立刻改口:“那我上厕所,我想上厕所,我茶喝多了。”

她下车,拉上我的手说:“上来吧,去我家坐会儿,家里常年没人住,正好需要人气。”

我们刚上来,又碰见对面那户的女主人出来扔垃圾,看见我就问:“又来消食啊?今天你男朋友怎么没陪你来?”

我指指李佐,说:“那是她前男友。”还特地把“她”加了重音。

女主人一脸地震惊,说了句:“你们的关系,可真复杂。”然后就拎着垃圾袋晃晃悠悠,下楼去了。

李佐也不生气,笑笑说:“你们经常,一起来这儿吗?”

“没有没有。”

“他的房子,不是早就卖了吗?听说...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不是一起,是住对门,就像这样。”我指指她家和对面女主人家,解释道。

“我知道。”她顿了顿说,“住得近也好,多走动走动,感情也许就培养出来了。”

我反问她:“你们的感情,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吗?”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转身去开门,门把手上的那层厚厚的积灰,现在已经一层不染了,开门进去,也没有那种许久没有住人的霉味,地板亮堂堂地反着光,显然很仔细地打扫过。

我不禁感叹:“佐姐,你哪里请的钟点工啊,打扫得这么仔细。”

她把钥匙放在玄关上,从柜子里拿了一双很白净的拖鞋给我,说:“我自己打扫的,我在法国花销大,能省则省吧。”

曾几何时,李佐也算是家庭优渥的大小姐,从小在国外留学,毕业后,我在上海见到她的时候,从衣服、饰品到包包,全都是奢侈品品牌。

现在,她竟然连一个钟点工都舍不得请,况且她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做很多的家务活。

我说:“佐姐,下次你回来,提前跟我说,我帮你打扫吧。”

“再说吧,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

十佳那天,程英桀和她一起走出校门,深秋的夜晚,寒气渐浓,李佐穿得很单薄,程英桀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但是她拒绝了,生疏得过分,像是刻意在保持距离。

所以,她说她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是想斩断程英桀所有的念想吗?

“佐姐,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那是我的卧室,随便看。”

因为李佐常年在国外,一年到头在家,也住不了几晚,所以李佐在这个房子里,是没有专门的房间的,偶尔回来,李宥就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李佐,自己去睡客厅,她现在说的这个卧室,本来是李宥的。

我还记得,那天他就站在那个白色的窗帘下,风吹动窗帘,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时隐时现,落日的余晖洒下来,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个惊艳了时光的少年,倚在窗台下,翻看《重返普罗旺斯》。

但是现在,书架上,全套的普罗旺斯都在,唯独那个少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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