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辰站在殿中。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床榻上的西北枫身上，眸色沉沉，晦暗不清。
御马监的管事太监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夏亦辰撩袍落座，嗓音清冷：“说吧，怎么回事？”
管事太监被吓得颤抖着身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皇上明鉴啊，奴才真的不知道那马为什么会发狂……”
“不知道？”
夏亦辰的声音愈发沉冷。
管事太监趴在地上，头顶传来的巨大压力，让他根本不敢有丝毫其他动作。
在靶场上，见到那匹马疯狂的冲进人群时，他就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出了这样的事，他这颗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此时面对夏亦辰的询问，他几乎快要痛哭流涕。
“皇上，奴才每日都兢兢业业的正常饲养马儿，那匹马今早还好好的，奴才真的不知道它为何会突然……许是……”
这时，被叫去靶场上验马尸的御医也回来了。
他跪下恭敬道：“启禀皇上，微臣已奉命去验过那死去的马尸了，并无任何异样。”
听到这话，管事太监把本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本来正想说，许是有人给马儿下了让其癫狂的药，不想皇上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派人去靶场查验过了。
既然没有被下药，那马又是一直养在宫中的，不存在什么野性难驯的意外情况，又何至于突然攻击人呢？
夏亦辰的眼中，也闪着琢磨不透的异样之色。
根据宫人所禀报的现场情况来看，他是不相信，今日之事只是场意外的。
否则，那马儿又怎么会独独冲着皇后而去？
他的眸光愈加讳莫如深。
沐花音仍围在床榻前，她担忧得看着西北枫。
“御医，良妃她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御医捻须沉吟：“这……也许今日，也许明日，微臣也说不准的，至于她的伤到底有多严重，也得看良妃娘娘醒后的反应才能加以确定了……”
毕竟，被马踏中的人，一般都性命难保。
更别说宫中的马，个个都被养得膘肥体壮。
良妃能保住一条命，都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沐花音心里很难受。
她并不愿意欠西北枫这么大个人情。
原本因着昨晚的事，她都已经打算听夏亦辰的话，以后和西北枫保持点距离了。
哪怕西北枫是无心的。
她也无法容忍她在自己面前那般揣测夏亦辰的为人。
让人听来，真的就犹如是挑拨离间一般。
可如今……
“别难过了，朕会想办法治好她的。”
夏亦辰见她一直跪在床榻前，便过来搂着她的腰，将她扶起。
她顺势站起身来，被夏亦辰揽着在殿中坐下。
便是这一瞬间的接触，夏亦辰嗅到了她衣服上淡淡的熏香。
是一种调制出来的果香，细嗅之下，似乎还有丝丝难以察觉的清新酸甜。
他眉头微挑：“你换熏香了？”
本来正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的沐花音，被他这话弄得一头雾水。
她抬起衣袖：“熏香？没有啊……”
她一向不怎么喜欢熏香，经常也就是佩个香囊。
至于衣服上的熏香，都是些宫中常用的熏香，浣衣局将衣服送到凤栖宫前就已经熏好了的，她从来没在意过有什么不同。
夏亦辰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
他转身，居高临下的睨着仍跪在地上的御马监管事太监。
“朕记得，马对酸味和酒味尤其敏感。”
本应是求证的话，可他却用的陈述语气。
因为他几乎已经能够确定那马儿为何会突然发狂了。
管事太监经他这一提醒，也蓦然想起这茬，连连点头：“是是，尤其是宫中养的汗血马，嗅觉与听觉极为灵敏。”
夏亦辰唤来了高公公，对他耳语几句。
高公公匆匆而去。
殿中众人见此，面面相觑，心思各异，但却无人敢多说什么。
大家心中清楚，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总得有个人担下，给这事一个交代。
如今皇上亲自查办，他们也就只用拭目以待，看看这个被揪出来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敢这般胆大包天。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宫装的婢女被带进了殿中。
她俯身跪下。
夏亦辰声音凉薄道：“你就是平日里负责皇后服饰的管事宫女？”
婢女颤声：“是奴婢。”
她在听到皇上召见她时，心中就已经知道不妙了。
“你自己做的事，应该心知肚明，趁早交待了吧。”
婢女闻言，连连磕头：“皇上，奴婢只是尽心尽力伺候主子，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夏亦辰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他挥了挥手，“拖下去，交到慎刑司。”
殿中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慎刑司折磨人的手段，那可是花样繁多又残忍之极，一旦进去，就算能够出来，也要脱几层皮的。
那婢女顿时泪如雨下：“不、不，皇上求您了，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
她话未说完，就已经被上前来的太监架出去了。
凄惨的哭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这隆冬里，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夏亦辰起身搂过沐花音，“走吧，先回宫去。”
两人一起回了凤栖宫，
沐花音喝了镇定安神的汤药后，夏亦辰哄着她先去休息一会儿。
自己则是起身出了凤栖宫。
殿外，方才为西北枫诊治的御医正在候着他。
夏亦辰也不拐弯抹角：“你刚才说，良妃脏器受损，伤势严重，可是真的？”
御医连忙垂首恭敬道：“微臣不敢欺骗皇上，微臣刚才按压过良妃娘娘的后背，她脊柱骨折，肋骨也断了几根……”
夏亦辰面上无甚表情：“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御医行礼告退。
夏亦辰独自立于苍茫的雪地中。
他一听闻这事，心中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西北枫。
毕竟之前有过假装被刺客行刺的先例。
他丝毫不会怀疑西北枫这个人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演一出苦肉计。
但如今，听到御医的话，他心里也有点开始动摇了。
若真是苦肉计，那西北枫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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