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承恩妃 > 第445章 苦衷
先只从一点饭菜着手,虞昭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分析得当,渐而将凌德仪等人所做的伪装一点点一点全部拆穿展露,语气平和,不是咄咄逼问,只是陈述事实,逮着一个最不起眼的裂缝钻,就撬开了她寻死一事的真相,既不算气势汹汹,但所暗藏的力道,却也能将人的脸打得生疼。

一切本就是虚像,伪装得再是写实,终究也都是虚假的,何况招惹的偏生又是虞昭这个心思比头发丝还细的女子,她双脚踏入这书房的门后,只用一双眼一刻钟时间,便完全观清了屋中景物的虚实,以及凌德仪所说所为的这些事的虚伪。

说完话后,虞昭再看了眼凌德仪那悉心装扮出来的憔悴可怜的面容,侧头,差点没忍住嗤之以鼻,又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翻阅着手中那一踏书稿,不咸不淡赞了一句字不错,而后更没有一丝怀疑,当即就能笃定,凌德仪压根就不是真心求死,且在禁足的这段日子,日子也并没有她口中自述的那般难熬。

复看凌德仪嘴巴紧闭打算沉默以待质问,虞昭最后再问了她句:

“我口中所言,因是无不合理之处,而你又能拿出何解释来呢?”

“嫔妾……”

脸已经被虞昭无形打肿,凌德仪却毫无招架之力,加之此时无常嬷嬷等人在身边帮衬,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能拿什么理由来做出合理的解释,却实在没脸面承认自己寻死觅活一遭,不过是如寻常市井妒妇一般,在假意做出姿态撒泼打滚求关注罢了,只得继续咬牙嘴硬道:

“懿妃妹妹所言,嫔妾并不知……”

已经看破就够了,虞昭也懒得再费口舌来说破,淡淡回应道:

“随便,反正你我心中都清楚就行。”

“罢了罢了,不谈此事。”

看清凌德仪闹出动静来只是瞎折腾,并无真心寻死之意就好,楚子凯身为一个男人,有心给她留了点脸面,见虞昭的意思,好似也愿意放过她了,就不想多嘴来追着咬她寻死一事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想快点了结完事情,好带虞昭回家吃饭,开门见山问道:

“你只说吧,到底要想闹什么?”

心知自己假意自杀一事被虞昭楚子凯二人看穿,继而又被二人打马虎眼一笔带过糊弄了过去,凌德仪心中起了因虚伪被人识破的暗恼,此时还未缓过,正专心平复着因惧怕和窘迫过甚而慌乱无措的心境,并没勇气开口出声答楚子凯的话,双眼呆滞装作走神直勾勾盯着地,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般。

见此,楚子凯无奈深叹一口气,扶额再问:

“凌德仪,朕在问你话,你说要见懿妃与朕,如今朕和她已经来到你面前了,有什么话,就请尽快说,不必再搞出这许多无益的名堂来浪费时间。”

虽然楚子凯已经尽力将话语中不耐烦的意味隐藏到最小,但凌德仪身为女子,胸中都怀七窍玲珑心,感知也十分灵敏,多少也是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感受出来了,本就失落的心,更是沉沉无力,连带着眸子也暗得没有一丝神采。

良久,才见凌德仪掏出手帕攒了攒泪,又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了话:

“臣妾自去岁末,就被禁步于宫门之内,冷清孤寂一人,却是时常都能听到懿妃妹妹宫里的热闹传来,她拥福星之命,又与陛下心许,天赐厚德,可承陛下圣宠,如今还身怀陛下龙裔,更是尊贵无双。昨日又听人说,叶城王与叶城王夫人入宫觐见,妹妹虽远嫁他乡,也得以与亲人叙天伦之,这,可真是……世间少有的福气啊。”

感叹过后,凌德仪抬眼,眼神中满是羡艳,望了眼虞昭,无力地勾了勾唇角,转而好似浑身失了力,再跪立不住,身形一晃往后,瘫坐在了地上,垂头丧气摇了摇头,似羡慕似哀叹。

“夫君之情意,百姓之拥戴,族亲之关怀,再有初为人母之欣喜,妹妹如今,是什么都不缺了,陛下,臣妾为她开心之余,好生羡慕,反观自己只身一人被困在宫中,身负罪名,如同身陷囹圄,又好生为自己觉得悲哀。”

“你要明白,得禁足之罚,是你咎由自取,”

一大车子话,其实说来说去,话里意思,无非就是在抱怨虞昭此生总是比她幸运,日子过得总是比她好,可是凌德仪什么话都拿出来说,却始终都不提一句自己先前所犯下的错。

奈何楚子凯的思路十分清楚,不大愿意买凌德仪装可怜的帐,听到此处,还不忘提醒她道:

“若非是你有意煽动六宫嫔妃拿简朴之风来拉拢北疆灾民,企图做文章来诬陷懿妃不顾民众饥苦作风奢靡,意图败坏她的名誉,朕必会一直遵重承认你在宫中的地位,不会无端与你责罚,朕怎能容人平白行损人利己之事,所以如今事至此,你被禁足,不过是自食了恶果,有怨言,或许可以说一说,但大抵不会有什么用。”

“陛下总是如此,完全误解臣妾的本意,”

话语已是极致委婉,细拨开看看,楚子凯不见用一个重词,不想是在对她犯下的罪谩骂指责,更像是在好生规劝,然而这不怒不哀的语气,反而尽显无情,凌德仪听过之后,皮笑肉不笑叹了一句,又解释道:

“臣妾不过是,十分羡慕懿妃妹妹罢了。”

闻言,楚子凯微微点点头,表示了解,微微侧目,以余光偷偷盯着虞昭看,又与凌德仪补充道:

“罪该罚,功该赏,你也不必拿自己来与懿妃论什么好歹,她一心只知侍奉朕,从来不惹是生非,主动去寻旁人的不痛快,所得荣华亦是该得,羡慕她或是怎样她,都不必谈,有什么要求与朕提别去扰她,她自来都是懒得理你们。”

“陛下又知道了,谁说的我不理,”

论宫里人斤斤计较起来谁最厉害,虞昭当仁不让要摘得桂冠,一听楚子凯最后那句话,只以为他是想退步让凌德仪提条件,当即不干了,生怕自己会吃了亏,身子一侧,先把话给他放明白:

“凌德仪对我犯的罪,当日分明她自己都开口认下了不是虚,有错。自然当罚,若是今日一哭二闹,就能让陛下给她免了罪,我的委屈又何处说,不若也寻来一条白绫效仿,闹一场更厉害的,或是又带着满宫所有嫔妃一人跟着来闹一场更厉害的,我倒要看看陛下的宽怀之心,容不容得下了。”

“朕知,朕知,你莫急,无功自然不可免罪,”

瞧虞昭那因怕吃亏微急的样子,如猫儿护食一般可爱,楚子凯心觉喜欢,暗里发笑了一阵,转头看着她连声安抚。虽极力端着稳重,但眼中还是不可避免的蕴上了几分溺意笑意。

“你瞧你,话听一半,就耐不住性子了,朕的意思也并不是说就会不由分说的免了她的罪名,朕的意思是,让她有要求可试着提出,不必以此极端的方式来引人注目,人情之中,亦得是要以是非对错来斟酌,以合情合理为标榜,方才能决定可否允诺。”

小吵了一下嘴当插曲,明里看,好似是虞昭楚子凯二人之间起了点不和睦,可在凌德仪眼里看来,楚子凯方才那下意识将语气放柔要顾忌虞昭感受的态度,其中偏袒,好不明显。

细品来想,楚子凯此态度,配上虞昭方才流露的那有点任性意味的心性,其中亲昵感满满。即使凌德仪是个从未感受过与人两情相悦是何样滋味的人,都察觉得到,两人之间,有种已经超乎了寻常夫妻相敬如宾之情的亲蜜感。

这样的楚子凯,与对待自己时的楚子凯,如两个人一般,凌德仪越看越看得明白,越想越是心酸,心中埋藏了许久不甘,亦然已经破土,让她暗中要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才压制得下真实的情绪,后沉默许久,才将不忿尽数平复。

而后,静待楚子凯柔声细语地对虞昭说完了解释安抚后,凌德仪膝行上前了些,郑重其事对着虞昭俯首一拜,后也并未起身,一直保持着俯首谦卑的姿态,愧疚道:

“嫔妾自知当日一时糊涂,犯下的罪命滔滔难恕,懿妃妹妹不愿原谅嫔妾,嫔妾也是认罚,不会有一丝怨言,但嫔妾是真心想与妹妹交好,依旧想尽力试着与妹妹解开误会,请劳烦妹妹听嫔妾将苦衷道来,若届时,妹妹觉得还是不能恕嫔妾的罪,嫔妾便认命了。”

当日在九州台,凌德仪计谋败露被虞昭反杀时便说过,自己之所以陷害虞昭,是因为有个不能言说苦衷,她既然要卖关子说她的苦衷不能言说,虞昭楚子凯当时也便将计就计,没有追问她的苦衷是何,任由她爱说不说,总归按规矩先惩罚了她再说。

如今看来,被关了近一个月,凌德仪终于还是憋不住要主动提及求饶恕了,来都来了,既然她要说,总不能将人的嘴堵上吧,楚子凯与虞昭对视一眼,两人都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凌德仪可言。

“说吧。”

而后,凌德仪才将身板立起,深呼吸做了做准备,预备答话,楚子凯就和虞昭一起端坐着垂眼不动,默默腾出耳朵听她细细道来。

“嫔妾当日节衣缩食,拿节礼接济北疆难民这一举动,本来的意图,当真只是想拿做善事的行为来博一个美名,亦博陛下一个赞赏,得以身负一个功劳,来做筹码,不曾细想过北疆灾民受难,实则是他们愚昧无知咎由自取,故才没能分清是非,成了助纣为虐之辈。”

打着行善的名头,实则是惺惺作态另有目的,顺带还无意行了拿物质助长不良风气这一错举的罪名,先可不谈,听她知晓了自己所为的愚蠢,意识到了自己错误就行。楚子凯在此事中,本重点关注的电是,凌德仪搭戏台想赚吆喝,却起了把虞昭拉下水当她的垫脚石这一坏心思,对此,他着实不能容忍。

可听凌德仪言谈间夹杂了新词,楚子凯也敏锐关注到了,即刻抓住发问:

“以功劳做筹码?你所求是何?很难以启齿吗?为何不直接明谈,非要大费周章弄个什么功劳筹码才敢来与朕谈?”

谈至此处,凌德仪咬牙一瞬,有同事做了很大的决定一般,双眼忽泛了水光,双手平举,带着点怯意答道:

“回陛下,臣妾先前想从歧途求功劳的缘由,是想博得陛下赞赏,从而可以为臣妾的母亲求一个恩典安命,好让她在家中生活,与父亲相处时,得以不那么艰难,不想生性愚蠢弄巧成拙,终究是得了报应,还请陛下恕罪。”

“这是为何呢?”

正好昨日才听南荣夫人提及过凌德仪的双亲,虞昭先已经得知了凌夫人在凌家主一众妻妾之间处境尴尬这一消息,此时听凌德仪自己拿出这话来说,便更来了几分兴趣,也着实有些不解,不忍探究道:

“想凌夫人再是不济,至少也给凌家主孕育了你与凌侍郎两个子女,一人为天子嫔妃,一人为朝廷官员,皆不算是凡辈,于凌家先前一个布衣富户的门槛来对比,你二人也算光耀了门户,哪怕你父母夫妻之情随时间流逝不存了,可占了母凭子贵这一理,凌家主,按理说也该尊敬凌夫人,何会说生活都艰难呢?”

“妹妹言重,臣妾不才,不曾敢当光耀门户的功劳,”

像是千般苦楚极心,凌德仪提及双亲,泪如雨下,本就憔悴无华的面容更添凄凉之色,看着可怜极了,她颤了几颤声音,才成功压下了哭腔,继续叹道:

“旁人皆与妹妹一样,说我母亲为父亲生下兄长与我,并养育至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实则,她却从来不敢居功自傲拿此张扬过什么,嫔妾母亲的辛酸,大抵除了嫔妾和她自己,再无人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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