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深冲澡出来，只见宁老爷子坐在桌前，用那双皱皱巴巴的大手，抹泪。
刘馨蔓站在一旁，“您别生气，糖糖太小不懂事。”
宁老爷子只摇头，不愿说任何一句话。
孟深浓密的眉蹙起，我才见好好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他发问的盯刘馨蔓。
刘馨蔓面露难色，无奈的耸肩。张嘴说话，但没有发出声音。
孟深看出来，她说的：“他们吵架了。”
他信步走过去，步伐很快。孟深坐到他的对面，从衣服里摸出一根烟递过去，“要吗？”
宁老爷子抬头，泪眼婆娑，他手微顿，还是抬手接过烟夹在指尖。
孟深摸出打火机，晃晃，“要点吗？”
宁老爷子把烟放到嘴边，拿过打火机。他点了好几次，手颤抖起来都没有点燃。
孟深见状，他起身拿过来，为他点燃。
“咳咳咳。”长期没有抽烟的人，被这突然钻入鼻腔中的烟雾，熏得咳嗽。
本就泛红的眼眶更加红了，泪水来得更凶。
“叔叔，你没事吧？”刘馨蔓吓坏了，面对这个突然情绪变化这么大的老人，她不知所措。
宁老爷子强忍着，低低咳嗽，烟雾缭绕着他，环绕住这个孤寂的老人。
许久，烟眼见，只剩下烟头，他在桌上撵灭。
“哎——”猝不及防间，宁老爷子突然站起来，一股热血冲进大脑，眩晕让他往后栽倒下去，后面的刘馨蔓伸手扶，发出惊呼。
一个瘦弱的人怎么可能扶得住这个体型高大的老人。
她向后退了好几步，孟深起身越过去，接住他。
“怎么样？”
“药。”宁老爷子捂住胸口，吃力道。
刘馨蔓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在宁老爷子衣兜中翻找。
“快！”孟深慌张催促。
“找到了，找到了。”刘馨蔓努力克制住不让手颤抖。
两颗药塞进他的嘴后，宁老爷子情况好转，这才让两人放松。
“还是得去医院。”孟深看仍是什么状态的他道。
“老毛病，吃药了，休息下就好。”宁老爷子像是见怪不怪，拒绝得决绝。
“不行，您必须要去，我去打电话。”刘馨蔓否决。
“天黑要了，外面危险，我得出去找她。”宁老爷子盯着外面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斜阳，强硬的想要站起来。
“我去找，你好好休息。”孟深按住他的肩。
“她怕黑……”他哽咽道。
“好，你坐上下山的车我就去找她，一定完好无损的给你带回来。”若他不亲眼看着宁老爷子上车送下山去医院他又怎么能放心，刘馨蔓一个人根本管不了他。
十来分钟的时间，上到山上的一辆很小的载人的电动三轮车来。
“你呢？”刘馨蔓上车后问道。
“她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去找。”孟深关上车门，让刘馨蔓务必要照顾好宁老爷子。
“她可能去了她那里，你朝那个方向走。”宁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孟深重重点头，示意他放心。
“奶奶，爷爷前几天心脏病犯了，要不是大黄还有上面那个奶奶，他会怎么样啊……”
“那个奶奶告诉我的时候，我又心疼又生气。”
“我不想他这么快就离开我……”宁小棠自顾自道。
她浑然不知天已经黑了，伸手已经不见五指了。
寂寥的大山一下消了声，全世界现在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她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面有一张特别特别慈祥的脸，她笑脸盈盈的看着她……
“奶奶，爷爷说过你怕孤独，你要原谅我的自私，这一次我想要爷爷回去……”她想宁老爷子这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剩下的时光她想让他为自己活。
前半生他用尽全身心的精力来保家卫国，报效国家；后半生她来到了这座闭塞没有任何讯息的大山，无偿植树造林，陪伴奶奶……
“奶奶你一个能理解吧，爸爸说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奶奶，温柔善良、和蔼可亲、漂亮大方……”宁小棠站起来，长期保持着那个跪姿的她身体已经僵硬，腿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往前面栽倒过去，她的头撞上了墓碑的边角。
“好痛……”她抬手轻轻捂住额头，湿热的质感她并没有太多在意。她趴在墓碑上面，轻轻抚摸上面的那几个大字，那时奶奶的名字，那个一辈子都印在爷爷心里的几个字。
“您是在惩罚我惹爷爷生气吧，奶奶？”额角的痛让她头皮有点麻，声音轻轻的问。
孟深顺着宁老爷子指的方向走了好长时间，他没有看到宁小棠，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指错了。
忽然他听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声音很小，可那个熟悉的声线是属于她的。
他凭借这个声音，按照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真在不远处模糊的月光之下看到蜷成一个团的人影。
“宁小棠！”
宁小棠恍惚，她迟钝的抬头，泪水模糊了她全部视线，加上夜色她并没有看见任何东西，甚至觉得自己产生幻觉。
孟深没有得到回应，三不做两步冲上去，看到抱着墓碑的女孩，像一个被人遗弃了的小猫，他弯腰把坐在地上的人拉入自己怀中。
宁小棠的反应慢了好半拍，她每天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的靠在他怀里，嗅到那一股让她安心的味道她便知道这是谁。
她伸手环住他健硕的腰肢，很用力的抱住他，这样似乎能让她心慢慢静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孟深沙哑这嗓音。
“你来干什么？”宁小棠问，长时间的哭泣导致她的声音嘶哑，有点糯糯的。
“来找你。”
“我自己知道回去。”
“那为什么不回去？”孟深耐着性子，温柔的问。
“我想陪陪奶奶……”
“你爷爷很担心你。”
“……”宁小棠没有说话，她脑袋在孟深胸口拢了拢。
孟深抱着她，找一个石块坐下来，“你在生你爷爷的气？”
“没有，”她回答的很快，“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孟深低头柔情的眸子盯着那张并不能怎么看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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