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有愧”四个字自郝俊朗的嘴里说出来，浅淡，却锐利。犹如一把刀子一样，划开了杨言自重生以来一直覆在这道伤疤上的掩藏，将里面的不堪、黑暗，尽数地暴露、倾涌了出来。
风吹花动，树影斑驳。
杨言的眼神在这调皮的阴影之下，显得分外模糊。
提到纪然，郝俊朗心中的难过不比杨言少。
回首往昔，当年，在杨言进京参加春闱之后，除了衣锦还乡那次，便基本没有再回到过建州城。
没有了杨言的阻挠，郝俊朗与纪然相处的时间更多、也更为长久了。
在郝俊朗的心里，纪然一直都是自己在马车中初见的那个“仙女姐姐”，温婉、善良、美丽、隐忍。她是那样的高贵，那样的不可亵渎。
即使自己心中有再多的爱慕、即使整个建州城都知道他心悦于她……
可在郝俊朗的心里，他还是当初那个身体孱弱、脾气暴躁、不爱与外人接触的孩子……
这样的他，又怎么能配得上纪然呢？更何况，纪然的心里，似乎藏了一个人。
纪然虽然从来没有提及和表露，但敏感如他，也总能在她的一言一行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平日里得闲的时候，郝俊朗总能看见纪然捧着一本书靠在凉亭的柱子边上，一页一页翻的仔细。
郝俊朗曾有一次偷偷看了一眼那本书页都翻得泛了卷的书，却不是什么通俗话本，而是本枯燥至极的《刑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让人根本无法下眼。
显然，作为一名闺中女子，是不会拿着这么本枯燥的律法书来打发时间的。那么极有可能，这本书便是她心仪之人留给她的。
只是，郝俊朗却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发现，让郝俊朗嫉妒得发狂。
可是，郝俊朗又那么胆怯。
即使他知道纪然心仪之人不在身边，自己可以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即使他郝俊朗嫉妒得要发了狂，他却依旧没有勇气向纪府提亲，将他放在心头的姑娘求娶回家。
郝俊朗想着，就这么守着纪然，也是好的。
可人生世事无常，郝俊朗所以为的岁月静好，在最后，竟成了天人永隔。
那天，春光正好，风和日丽。
郝俊朗、郝幽幽、林浅浅三人一同在纪府小聚。
平日里鬼点子最多的林浅浅突然说道：“听说，城外熙春山上的玉兰花开了，煞是好看。这春光融融的，呆在城中有什么意思？不若咱们去踏青吧！”
“好呀！我最爱看那些盛开的花儿、草儿的，瞧着那生机勃勃的样子，心头便舒畅得紧。”郝幽幽当即附和。
郝俊朗看向在一旁喝着茶的纪然，问道：“纪然姐姐，你觉得呢？”
纪然梳着百花分肖髻，白色发带束成了蝴蝶结的样式系在发丝间，边上还簪着一支木芙蓉花样的白玉簪子。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浅笑嫣然地说道：“自然是好的。我这天天闷在府中，也好久没有出去走动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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